终于明白岳清音和田幽宇为何不令我们出门……这逃狱而出的死囚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心理变态者,他不可能因为官府的搜捕就深深地躲藏起来,他嗜杀,或者说……他喜欢残杀女子,许是出于恨意,甚至可能是出于爱意,就像有些小孩子喜欢将逮到的昆虫撕得肢离体散——他,这个对女人有着莫明情感的变态者酷爱的就是将年轻而美丽的女子分解开来,以帮助她们达到他所谓的“轻松”和“永葆青春”。难怪不能出榜缉拿,因为那样的话势必会引发全城恐慌,严重影响到老百姓的正常生活。也难怪季狗官不肯对我泄露更多,他是怕吓到我,令我不安。记得史书有载,在古代不乏类似这逃犯般的变态者:某朝的将军酷爱女人缠足后的小脚,某次奉命攻陷某城,入民户,将女主人小脚生生砍下,架锅煮之,熟后取食,大为愉悦。眼前这变态的凶杀者目光里闪烁着残忍而诡谲的光彩,他将才刚割下来的那两团血肉放在床沿上,浓而稠的鲜血裹满了张小姐那白花花的身体,并且顺着床缝滴落在了地面上。刺目的红色令我双眼一阵蛰痛,视线开始慢慢地变暗、变红,直到整个地下室在我的眼中成了惨烈的血红世界,那逃犯也是血红的,看不清楚了五官,只是一团的肉影,他又在说着什么,细微地,悚然的,而后咭咭地笑,举起刀,像方才割掉张小姐衣衫一般,这次割去的是那白中带红的整张人皮……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满目鲜血中这凶手笑着向我走了过来,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乖宝贝,你也很喜欢这颜色……是么?”我拚命地呼吸,却只有微薄的空气进入鼻腔。脑中有一大半像是被噬空了,白白的一片。我觉得五脏六腑像是沉腐的木头一般僵在了腹中,以至于整个身子堵得难受无法动弹。凶手轻轻将我拉起来,用手摸了摸我的脸,笑着道:“真不错……只有你懂得欣赏……真是我的知音。要不要……也来享受一下?……”我动不了,甚至连眼睛都无法转动。被他轻轻拉着,一步步走向那张血肉横陈的屠床。获救·梦魇张小姐的身躯还在微微地抽搐,一两只苍蝇飞来落在那□于空气中的血肉上贪婪地吸吮。不久前还挑着柳眉对我说着刻薄话的娇俏女子此刻竟已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地弥留在这可怖的阳间。我移不开我盯着她这具躯体的目光,因为我根本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凶手将绑着我双手的绳子解开,并且帮我将堵在嘴上的布取出,而后立在我的身旁同我一起“欣赏”这具“血肉之躯”。“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凶手笑着偏头看我,将手中刀子塞进我的手里。刀柄烫得灼手,我僵硬的手指很难将它握住。奄奄一息的张小姐忽然由喉间发出一声莫可名状的悲吟,竟然唤回了一丝我将要溃散的神志。我尝试着用力握住手中的刀,慢慢举至张小姐的身前,那凶手在我的耳旁兴奋地笑出了声音。我对准张小姐那颗尚在微弱跳动着的心脏,终于可以闭上张得太久的眼睛,狠狠地,用尽全身气力地刺了进去……鲜血喷在我的脸上和身上,令我几乎窒息。痛快的死去,只怕是张小姐最后的愿望,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只不知当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又有谁来替我解脱。“好美……好美……”凶手在我耳旁喃喃低吟,“下一个……再来,下一个……”我睁开眼睛,凶手正弯腰将床上的张小姐抱起,刀子还在我的手中,此刻只要我用足力气狠狠地冲着他的背心捅下……我握紧刀柄,鬼使神差、毫无目的地向墙上望了一眼,却发现光影中那逃犯虽是背对着我俯着身,头却微微地仰起,俨然是借由墙上的影子在监视着我的举动!倘若我方才出了手,只怕早被他发觉后避开,后果不堪设想。我僵立着不敢再动,眼睁睁地看着凶手将张小姐的尸体抱起后塞入了床下,床板上只留下了一件血衣和一大一小两片人皮。凶手直起身,眼中兴奋难抑,他望向剩下的所有人,急促地道:“下一个!下一个换谁?——就她罢,就她好了!”他大步迈出去,一把拖起晕在地上的田心颜往床边走来,“这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这次我要整张地割下来……”我的大脑一阵剧烈地眩晕,再也支撑不住心内至极的恐惧,腿一软坐到了床沿上。凶手将田心颜手脚上的绳子解去,抱她平躺在已被鲜血染透的床板上,而后扭过头来冲着我笑,道:“你要不要试一试……我来教你……”说着将我从床上拽起来,捉过我握刀的手,刀尖点在田心颜的额头,“从这里开始……慢慢地划过去……不要划得太深……”眼看凶手握着我持刀的手便要刺入田心颜的皮肤,忽听得“铃铃铃”地一阵轻响,我和他皆是一怔,循声望去,见是张小姐那件血衣的裙带上拴着的那只猫儿铃在没有任何外力地作用下发着轻微的震动。姻缘猫本是一对,当两只铃儿出现在相近的同一区域内时,它们便会因共振原理而发出声响。所以……这只铃儿突然发出声响的原因就是……身怀另一只猫儿铃的人就在附近!是谁呢……究竟会是谁……那人也许只是从此处路过,但若他(她)也好奇另一只铃铛的下落,希望能够找到此处、希望能够发现这个地下屠场……凶手松开我的手,捏起床板上那沾满了血的猫儿铃拿至眼前仔细观看。铃声忽然高了起来,那人……应该距我们很近了……难道,难道就在上面?凶手应是未曾听说过姻缘猫,是以这不动自响的铃铛令他倍感讶异,死死地瞪着铃口内不断跳动着的铃舌眼都不眨。这……是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调转刀锋,对准了他的腹部,正要拚死地捅过去,那铃声竟戛然而止。凶手一眼看见了我手中指向他的刀尖,不禁咧嘴一笑,道:“好……真好!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勇气的女人……你的皮我会好好地剥下来……一直留着……”我的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栗,欲向后退,却因腿一软而坐到了地上,慌得挥舞起手中的刀,被凶手一把抓住了手腕,剧痛由腕骨传来,我握刀的手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叮”地一声将刀掉在了地上。凶手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推倒在床板上,压得身下的田心颜“唔”地一声似要醒转。他扯开我的四肢像绑张小姐那样绑在床的四角,而后将田心颜由我身下拉出来,田心颜惊醒,放声地尖叫,凶手布满着血红笑意的眼中此刻只有如待宰羔羊般的我,只随手将田心颜一甩,她便一头撞在墙上再度昏了过去。凶手弯腰拣起掉在地上的刀,用贪婪如兽般的目光在我的周身打量,他的脸因极度的兴奋而扭曲,满是鲜血的手微颤着抚上我的脸颊。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恐惧过,此时若有一面镜子在眼前,想必我也可看到自己因极度骇怕而变得同样扭曲的脸。我甚至惊恐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喉咙僵硬难以出声,只得心神俱裂地瞪住那凶手手中的尖刀缓缓地抵上我的胸膛。冰冷刀尖缓缓划下,我听见自己身上撕裂的声音……凶手不知用同样的手法杀害过多少的女子,火候竟拿捏得分毫不差,刀尖贴着我的肌肤滑过,只割破了衣衫而丝毫没有伤到我的身体。正当凶手准备将我已分为两片的衣服扯开的时候,忽听得一声木头碎裂的巨响,烟尘过后一片亮光由木门的位置倾泻下来,田幽宇出现在亮光之中。凶手将刀尖抵住我的咽喉,厉声道:“敢过来我就——”我看见田幽宇毫不迟疑地将手中长剑掷了出来,“扑哧”地一声,我的身边鲜血飞溅。一切结束得如此之快,弹指间尘埃落定。岳清音第二个出现在入口处,大步向我迈了过来。田幽宇奔向晕在墙边的田心颜,见她并无大碍,便急切地问向岳清音:“灵丫头可还好?”也许是因为我浑身是血的缘故,岳清音并不知道我是否受伤,他一向清澈的眸子此刻因愤怒和担心变得黝暗阴沉,边飞快地替我解着手脚上的绳子边低促地叫着我:“灵歌!”我望着他,不敢合眼,生怕这只是我的一个幻觉、一但闭上再睁开来那凶手便又站在了面前用刀割着我的皮肤。我冲他摇摇头,过度的惊吓已令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他一边替我把脉一边低头检查我身上是否有伤,知道没有太大的问题后便脱下身上袍子裹住了我,将我已僵硬得无法动弹的身体搂在怀中,一把抱了起来。终于……安全了。我摊开满是鲜血的手掌至岳清音的眼底:那只猫儿铃,我拿回来了。由噩梦中惊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冷汗浸透了衣衫。我倏地睁开眼,身子上方是我那熟悉的床帐。岳清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我,他的一只大手正被我紧紧地抓在手里,而我的手心里也早已是冷汗涔涔。轻轻放开他的手,我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浑身一丁点儿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岳清音伸手抚过我的额头,替我擦去汗水,沉声道:“昏睡了两天,先吃些东西。”说着吩咐红鲤去伙房灶台上将温着的粥端来,并让绿水青烟替我换下汗湿的衣衫,而后他便回避至外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