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老太太做过的事情是对是错,也不管老太太究竟是做过了什么,单凭着这“一点都不知情”这几个字,就足够她心灰意冷的了。思及此,吕妈妈一改先前和善的态度,说起话来就有些冲了,“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肯见五奶奶。但我既是猜出来了您的意思,也就照着您的吩咐做了,只因原先您好着的时候与我提起过怎么做。只是那些您不说的我不知晓的,您也别指望我神通广大能够猜出来。”重老太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呜呜呀呀的喊个没完,还扭动着身子作势要打人。只不过因为脸上瘫了半边儿所以话不成句,且两个手都不能动弹了,身子转来转去的也不见能打出来。吕妈妈微笑,“老太太您可别乱动了。”看老太太动了动腿,笑得更大了点,顺便还往后挪了几步,“您要踢我么?可是若被人知晓了您堂堂皇后娘娘的母亲居然做出这样下等的姿态来,不知道旁人会不会耻笑您和皇后娘娘?”听了这话,老太太唯一能动的左腿原本已经抬起了一点,如今就慢慢放了回去。吕妈妈冷笑了下转身出屋。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她心里头畅快了不少,本打算就这么走了,想想刚才老太太不肯见的五奶奶,她有改了主意,主动朝着旁边厢房行去。一进屋就看到了正喝茶的吴氏。吕妈妈到了吴氏跟前,端正行了个礼,好生问道:“不知这茶合不合胃口?若是五奶奶不喜欢的话,我让人给您重新泡了新的来。”吴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十分疑惑的看向吕妈妈。这是老太太身边的亲信,原先的时候连正眼都不去瞅她,如今倒是关心起她来了。吴氏心说自己又不笨,这糊弄谁呢?就道:“妈妈不用客气,我就等等老太太。好久没来请安了,理应来问一问。”大太太梁氏至今未曾归家,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她不在了后,大房的人就没有再来过旧宅这里。一来是因为中门被堵死了,若要过来需得从大门口绕。二来两边基本上闹翻了,谁也不理谁,没有人愿意过来。吕妈妈把吴氏的话想了一番,忽地想起来国公府那边昨下午和昨天晚上都“热闹得很”,只是国公爷让人守得紧问不出什么来,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看着吴氏那欣喜自得的笑容,吕妈妈心里头有了点底,侧了侧身说道:“既然奶奶是要来寻老太太,那我就引了您过去。”吴氏听闻不用再干等着了自然高兴,当即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自打老太太不能动弹之后,香蒲院的事情就都是吕妈妈在忙里忙外的操持着。二老爷二太太等闲不会过问。其实也是那夫妻俩不肯再管老太太了。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原先得了吕妈妈的吩咐说是老太太现在不愿见五奶奶,因此都提防着吴氏过来,随时做好准备寻出一堆的理由来让吴氏不进门。可是现在看到了吕妈妈将吴氏带过来,她们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看着吕妈妈笑盈盈的引了吴氏进屋,她们就也没有多做什么,只低眉顺目的在廊下站着。吕妈妈亲自给吴氏打起了帘子,高声说道:“老太太,五奶奶来看您了!”话音刚落,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重老太太看到当先走着的吴氏后,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即刻将人给打了出去。吴氏根本不懂老太太的心思,看着老太太睁大眼呜呜呀呀的叫着,她就有些纳闷的看着老太太。吕妈妈见状后与她道:“您看,老太太见您来探望,可是欢喜着呢。”重老太太叫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吴氏有些纳闷老太太这样真是高兴的表现?不过这也和她关系不大。左右她来到这里另有目的,管她是不是高兴呢。上前潦草的行了个礼,吴氏高扬着头喜滋滋的说道:“老太太,我来给您报喜了!”重老太太瞪着眼睛啊啊啊的叫着。吴氏只当她是欢喜的,继续说道:“我们国公府啊,又添了个人。”眼看着老太太更加激动起来,她笑得十分自得,继续随口乱说,“您问我是不是国公爷收了丫鬟当妾侍?怎么可能。六奶奶和国公爷关系好着呢。”她故意停了会儿,看着重老太太挣扎起来,这才笑眯眯的说道:“这回添的可是个男丁。您猜是谁?是国公爷的儿子!”听了这话,不只是重老太太惊讶万分,就连吕妈妈都侧头问了:“谁?怎么回事?”“我们六奶奶今儿早晨生了。”吴氏欢快的说道:“是个大胖小子,长得相当好看,那眉眼和国公爷简直是一模一样。”吕妈妈怔了下,讷讷“哦”了声,“原来生了啊。”早先老太太还期盼着这孩子的降生,现时过境迁,听了这话后老太太居然生气起来了。她正想着“生气”二字,就见老太太真的是瞬间暴怒,眼睛瞪得老大不说,歪斜的嘴角也剧烈晃动起来,没瘫的左脚也在抬起踢出。吕妈妈生怕老太太这样子会惊动了五奶奶。倘若五奶奶回去把事情一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少不得要怨到了她的头上,说她没有伺候好人。现在可不比从前。从前因着皇后娘娘的关系,虽然国公府和旧宅分开来,旧宅却丝毫都不输于那边。所以旧宅的仆从丫鬟们一点都不会觉得自己不如国公府那边,相反的,大家对上了国公府那边的人时,还会隐隐的有点自得。眼看着老太太这般模样下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倘若再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老太太身上就有些不够保险。吕妈妈想通后赶紧说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多谢五奶奶告诉了我,我这就赶紧备了礼道贺去。”吴氏听闻后后惊讶的看向了吕妈妈。对方这样明显的示好她可是头一回见,而且听吕妈妈这意思,甚至不是要替老太太准备贺礼去,反而是她自己要备下来。吴氏觉得甚是新奇,就道:“妈妈这说的可是让我迷糊。您去准备什么?贺礼?您去贺郭妈妈岳妈妈啊,还是说金盏银星?”她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直接将吕妈妈和郦南溪身边的丫鬟婆子相提并论,意思只有一个——吕妈妈这种身份,还不够资格与郦南溪一同被提起。吕妈妈早就知道吴氏这人说话冲,更何况吴氏这样嘲讽也没错。但是向国公府示好是必须的,保不准到时候老太太不在了自己就能得了机会到那边伺候。于是听了吴氏的话后吕妈妈非但没有着恼,反而表现得更为亲近了几分:“五奶奶可是提醒我了。刚才那话是我考虑不周说错了话,您可别计较。一会儿我就让人送了贺礼给郭妈妈,请她转交给六奶奶。虽然礼单薄,可是想要恭贺哥儿健康安好的心意终归是在的。”她说要祝贺小孩子健康安好,就连吴氏也不好多说什么拒绝她了。吴氏随口应了几句,看老太太气得直喘粗气,歪斜的嘴角好似耷拉的更厉害了些,心里头愈发畅快。又刺了老太太几句方才回了国公府那边。吴氏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大公主府的嬷嬷前来贺喜。之前郦南溪将要临盆发作的时候,正巧大公主魏敏文来她这里探望。也是大公主发现了异状告诉了郭妈妈她们。不过,大公主知道自己来国公府的事情不好被弟弟和母后知晓,不然肯定要闹将起来,所以她见郭妈妈她们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就告辞离去。人虽然走了,可是这边的动静她一直留意着,甚至于还留了个贴身伺候的妈妈在这里等着,顺便也能搭把手帮帮忙。郦南溪这边刚刚生完,那边妈妈就回了公主府将事情禀给了大公主,大公主就遣了人来问候。大公主知道后这个消息宫里自然也收到的极快。不待重廷川告诉皇上,洪熙帝那里已经得知此事,拟旨让周公公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