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想起来了。早膳向来是在东侧间用。沈甄推开门的时候,陆宴已经坐在桌前了。今日的早膳与往日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桌案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楚河分界一般。他坐着的那侧尽是珍馐美馔,而她这边,只有一碗糯米团子,和一碗十分清淡的豆子汤。好像是故意为她这个“醉酒”之人准备好的一般。沈甄走到他面前,轻声唤了一句,“大人”。陆宴抬眼看她,“坐吧。”落座后,沈甄偷偷瞧他了一眼,见他和平日一般无二,便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时候,棠月照例送来了两张帨巾。陆宴接过其中一张,反复擦着双手,从头到尾,无比细致。看着他的动作,沈甄的心肝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脑海中顿时涌现了昨日他替自己擦洗身子的画面。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连忙打断了这场令人面红耳赤的回忆。待陆宴拿起木箸动了一口后,沈甄地跟着拿起了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半响过后,她这边还在慢吞吞的咀嚼着,陆宴已经用完。他放下了木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昨日她身上的那股娇蛮,已是找不到半点影子。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刺眼,所以即便沈甄此时低着头,也能猜到,他定是在心里腹诽着自己,且内容还是和昨日有关。她缓缓抬手,假意揉眼睛,然后透过指缝偷偷去看他,只一眼,她便瞧见了他耳朵上的血迹,和明晃晃的齿痕。沈甄身子一顿,立马低下了头。少顷,她放下木箸,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惊讶地双手一拍,然后起身,“大人,我忽然想起,昨日有个账记错了,我得赶紧改回来。”陆宴见她要跑,他长臂一览,一把将她摁在了自个儿怀里,“我说让你走了吗?”也不知怎的,他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竟是多了一丝调情的味道。沈甄与他四目相对,硬着头皮道:“可现在不改回来,一会儿没准就忘了。”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换成了京兆府大人的语气道:“是么,那你说说,是哪个账记错了?”她的借口,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开了。倏然间,她的双颊、耳朵、脖子皆染上了红晕,一紧张,小手就忍不住握成了拳。陆宴拉过眼前的小拳头,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这游刃有余的动作,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摧毁她的心防,逼她乖乖就范。他一边把玩着她的手心,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再加上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便多了股玩世不恭的痞气。见她答不出。陆宴又道:“依照晋律,在朝廷命官面前信口雌黄,起码,得挨二十个板子。”说罢,他又拎着她的食指,先去摸了他脖子三道浅浅的印记,然后又带着她去摸了他的耳朵。他每动一下,她的心跳就漏一拍。“若是对官员动手,最轻,也是要吃牢饭的。”陆宴握着她的手,笑容里带着一丝轻慢。也许是昨日的酒劲还没过,沈甄的胆子也还没下去。听了这番话,她竟红着一张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回怼道:“陆大人平时审案子,也是这样抱着民女审吗?”语气之认真,表情之严肃,不禁她眼前的男人哑然失笑。半响,他低头稳住了她的唇,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又端着她回了内室。沈甄的身子骤然失重,只能圈着他的脖子。不经意间,又挠了他一下。陆宴勾了勾唇角,那样子好似在说,沈甄,你这就是故意而为之。——时候一到,陆宴如约去了刺史府。他没有乘轿,而是直接步行去的。原因无他,两家都在五里铺,离的并不远,鹭园和赵府之间,只隔着一条街,拐个弯就到了。听到有人敲门,小厮便缓缓打开了赵府的大门,他也不认得人,便道:“敢问公子是何人?”“在下卫晛,劳烦通报一声。”陆宴道。赵家在扬州地位很高,访客大多非富则贵。小厮见他气宇轩昂,英俊不凡,便很是客气,他将竹扫帚放置在一旁,恭敬道:“您等一下。”今日赵冲休沐,此时正在书房教大儿子赵年念书,赵年并不聪慧,一词竟连错了几次,正预备发火,就听外面有人道:“大人,门外有卫家公子求见。”赵冲一听,忙推开了书房的门,道:“速速请进来。”说完,尚觉不妥,又道:“你叫魏林带他去前厅小坐,千万看着他,不许叫他去别的地方,我回屋取件衣裳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