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也忘了恐惧,走过去不住地看。
“夫人,您抱抱他吧,是个带把的小子,身上很健全,中气也足,来日必是一员猛将!”金子激动万分地说道。
听见第一声啼哭时,关素衣就已经蒙了。她神情恍惚的接过孩子,像上一世演练了千次万次那般慢慢调整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他的小嘴儿一开一合,还在发出嘤嘤的哭声,小手一触及她衣襟就牢牢握住,像是有了感应。
在这一刻,她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汩汩滚落。原来那孩子不是罪孽,对于母亲而言,无论受不受父亲期待,他们都是上天赠予的最珍贵的礼物,最慷慨的恩赐。她上辈子没能保住他,于是编造出那样的言论来欺骗自己,却原来在心底深处,她一直都渴望着,忏悔着,希冀着时光倒回,将他牢牢抱住。
“孩子,你不是罪孽,你是希望,是恩赐,是母亲生命的延续。你一定要平安长大。”她将脸埋在孩子颈侧,终是痛哭失声。
金子和明兰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主子,一时间有些无措,继而慢慢红了眼眶,跟着低泣。
为防吓到孩子,关素衣没敢哭太久,很快收敛了情绪,将他抱到床边,小脸对着阮氏的脸庞,哑声道,“弟妹,这是你的孩子,你好生看看他。”又捋了捋婴儿的胎发,“孩子,这是你娘,她拼了命都要把你生下来,你也看她最后一眼吧。”
奇迹般的,阮氏狰狞不甘的脸竟慢慢变为恬淡,眼睑无需手覆便合上了。她在天有灵,终是如愿以偿。
关素衣又是一阵无声哭泣,怕孩子沾了太多死气会生病,这才把他抱走,安置在隔间,由明兰守着。金子从未哭过,直至今天才明白眼泪原来是咸的、苦的、涩的。但她一点儿也不后悔,一点儿也不羞臊,心中反倒奔涌着激越的浪涛。能被陛下看重,派遣到夫人身边,领略如此多的浩然正气与人间真情,实是她三生有幸!
倘若日后任务结束,她也不想回暗部了,这辈子跟定夫人。
眼见夫人拿起帕子擦拭遗体上的血迹,她才堪堪回神,殷切道,“夫人,您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肚子由你剖开,便由我缝上,好叫弟妹走得体面一点儿。”她从博古架上取来一盒针线,慢慢捻出线头,怕一股不够结实又加一股,飞快搓成一根。
“您,您来缝?”金子怀疑自己幻听了。
“对,我来缝。弟妹肯定也愿意我亲手替她整理遗容,穿戴打扮。我护不住她,这点小事总能做到。”她凄清的语气忽然变为冷沉,“你去正院查查她此前吃的那盒酸枣糕。昨日我才请了太医帮她诊脉,说胎位很正,胎相也好,弟妹身子骨又康健,绝不会转天就大出血。查,一定要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