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人语的鹦鹉不罕见,但能唱吴音曲的却着实是奇禽啊。”
到最后,有位老人捋着胡须叹道:“绫罗绸缎、金银珠玉、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凡世间所贵者,于此仅尽矣。”
听着周围人的赞叹,荣世子已不太在乎什么梦烟姑娘了,他现在一门心思便是要压过虞公子。
他洋洋得意道:“我荣国公府乃皇亲,东海为我家池塘,泰山乃我家梁柱,你又算什么东西。”
虞公子却不屑道:“呵,我虞氏历经五朝,说到泰山……尔家梁柱今还在否?”
虞公子的话一出,顿时整个樊楼都安静了。
自秦南渡丢掉了整个北方后,泰山如今掌握在北朝手中。
虞公子这话,相当于指着南秦皇族说,你们江山都丢了一半,还谈什么泰山是家里的梁柱。
樊楼的管事更是快要晕死过去。
这两位都是贵人,怎么闹到最后大多是轻轻揭过,到最后恐怕是传出这样言论的樊楼背锅。
眼见着这话都说了出来,荣公子暴怒,挥手道:“他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打,给我打。”
何不见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场斗富化为全武行。
两方的健仆扭打在一起,樊楼的雕栏、花灯、珠帘糟了池鱼之灾,很快这精致繁华的场所就变成了菜市场一般混乱的地方。
丝竹管弦之声不再,灯火辉煌之景打破,樊楼内的达官贵人见事不妙往外跑,外面又有健仆想进来护主,内外一片混乱。
何不见为了不被波及退回了阁子里,他一回头便看到靠在窗边、在月光下闭目冥想的越荒州。
窗外西湖远山重重、湖光潋滟,却在樊楼之外。
何不见忽然道:“樊楼樊楼,尤樊笼乎?”
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常来的酒楼,以银器为餐具,一桌上好的酒席就要百余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能来樊楼吃一顿,可以说是人生的梦想。
然而如此繁华地、温柔乡,其内却也是烂糟糟一团。
富贵、权势、美色……困住多少才子英雄。
樊楼樊楼,不过是困住世人的樊笼罢了。
越荒州睁开眼,与何不见对视,道:“师兄有所得?”
何不见望着窗外的湖景,绽开笑容,笑颜在灯烛之下,焕然如明月。
“我只是觉得,世间所贵之奇珍、所求之俗物,不及湖上清风三两、水色二分。”
奇珍异宝如此,地位权势亦如此,连这象征着人间富贵的繁华地亦如此。
朝代更迭、人世变幻,哪怕是延绵五朝的世家也终有覆没之日,哪怕是以天下为私产的皇权也亦有终结之时。
然东海仍是东海,非哪家之池塘。
泰山也仍是泰山,非哪家之梁柱。
樊楼所代表的名利富贵,与今日所摆出的与奇珍异宝一样,终有一日化为尘土,但西湖仍是西湖。
越荒州虽然没有出去看,但他是修士,坐在阁子里的他把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自然知道何不见说的是什么。
越荒州神情不变,只是平淡地道:“终古已寂寂,举世何营营。”
是啊,终古已寂寂,举世何营营。
但红尘之中,又有几人能看破功名利禄。
想要不随之化为尘土,唯有踏上修行之路,方能长生久视、不困于凡俗之间。
何不见对越荒州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好再看的了。”
“不若我们赁一小舟,泛舟西湖之上。”
何不见又扔了十两银子在桌子上,随后两人化为两道遁光,自窗户中飞去。
等到樊楼里终于清静下来,小厮急急挨着阁子为客人道歉,推开这间阁子的门时,只看到敞开的窗户和桌上放着的银两。
小厮疑惑地看了眼窗户。
这间阁子不是有两位客人的吗?难道是看场面太混乱,提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