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不坦荡,不正直,不能让她放心与自己呆在一处?
持盈微微歪了歪头,只觉得原本和缓的氛围霎时又凝成了冰,一想这人本就喜怒无常,捉摸不透,便干脆闭了嘴,不再言语。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愿与他深夜独处,是怕自己含着私心,不够坦荡。
季珣带着她走到一处略显破旧的木屋,“吱呀”一声推开门,入眼却见贺九安容色不佳,眸中满是惊怒,正盯着跪在堂中的女子,袖口露出的手指根根紧握,指节泛白,一如淋满霜雪的竹。
“这是……”她自季珣身后出声,先一步迈入堂中。
贺九安见她走得不稳,神色稍缓,忙扶着她挪至椅旁。
“家中妹妹不懂事,给公主添了麻烦。”
贺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怨怼地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持盈似乎察觉了些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她不喜欢贺九安待自己好。
找到症结,便好对症下药。
她抬眸望着两人道:“皇兄,九安哥哥,你们可否先出去,容我同贺姑娘聊一聊?”
季珣挑挑眉,正欲转身,却听贺九安道:“不必了。她犯下的错事,殿下与臣早已知晓,公主若有什么想说的,无需给她留情面。”
持盈定定地望他片刻,释然一笑,同地上的贺秋道:“我刚从陛下处来,今日一事,贺袅袅顶了你的罪过,所以,陛下不会责罚你。”
贺秋仍一言不发。
“我来时,皇兄曾言,女子猎场外的围栏遭人割断了绳子,那人可是你吗?”
半晌,贺秋道:“不是。”
持盈稍稍坐直了身子。
“你既趁乱发了这银针,定然知晓围栏遭人破坏一事,否则我这马儿出不去,岂不是让你白费功夫?你只消告诉我,围栏是谁所为,或者你是从何得知这消息,我便放了你,全当此事不曾发生。”
屋内一时静默,再无人出声。
许久,持盈笃定道:“既如此,那我大抵知道了。割断围栏一事,是贺府所为,那银针,也是贺府嘱咐你带着的,可对?”
“你怎么知道?”
贺秋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微缩。
她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齐:“既不是你割绳,你大可以撇清关系,哪有袒护不言之理?除非你和你姐一样,为着同一个目的——贺府。”
“容我想想……你的长姐贺袅袅,已连夺五年魁首,冬日时,太子殿下刚刚加冠,正逢选婚之年,贺府一心想将袅袅姑娘嫁入东宫,自然不会让她失了这次的春花秋月(六)
贺府命贺秋为长姐除去阻碍为真,她与贺袅袅一心为贺府也为真。
持盈之所以察觉出其间的细微不对,只因她是位公主。
她与季思虞,皆是国朝公主。
可嫁与世间万千男儿,却独独不可能嫁给太子珣。
纵使贺府欲除去贺袅袅的竞争对手,也该挑旁的世家女子下手。如素来善武的万家小姐和貌动京城的李家姑娘。
贺秋却将银针对准了自己。
无他,贺秋思慕贺九安,可偏偏贺九安是她此生都无缘之人。
上巳江宴,叶大将军的一本鸳鸯谱,自然也传入了贺秋耳中,后又亲眼所见贺九安待她不同,一时意气,便想着置自己于死地罢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贺九安俨然没料到背后竟是这样的龌龊手段,“为了袅袅的一时虚名,竟可以罔顾人命吗?”
此时的他,已不单单是因伤及持盈而生气,更多是对于钟鸣鼎食书香世家背后的不择手段而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