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唯是含蓄说法,辛夷可没给程邈面子,直言道:“程吏触怒陛下,被陛下下令关在云阳狱中。女官那木板落在他手中,却是点悟了他,让他借机改良文字,创出隶书。”
侍女是在为女官抱不平,觉得这份功劳本该是稚唯的。
稚唯却听得眼皮直跳,解释道:“你也说了,木板上的字是我匆忙间为快速记录而写下的东西,缺胳膊少腿的,怎能和小篆那般当成国之范本,程吏创出隶书那是他自有才华。”
侍女觉得女官太过自谦,反驳道:“可辛夷觉得,女官那字写起来比隶书还要更快更简单。”
稚唯心道,因为那是简体字啊。
她其实打心眼里并不想利用简体字在“书同文”进程中发光发亮。
文以载道,字以传情。
简体字有它的价值,繁体字有它的韵味,并没有谁比谁要高贵。
字的演变是复杂的,几千年来,它不只是“字”,还是历史,是故事,是传承,是情感。
从文化角度上讲,稚唯这个后世之人不确定过快拿出简体字,会不会令这种演变中断甚至湮灭,纠结之下,因而决定“不动”。
但没想到只是她疏忽中下意识的一次行为,却让眼明心亮的侍女记了下来——也难为辛夷能认出她那一手匆忙写就的草书是字而不是鬼画符。
更没想到,这中间还能出现这种阴差阳错。
稚唯想了想,觉得此事尚且可控。
她写在木板上的那段记录没有一百字,还是草书,最多是提供灵感让程邈的隶书变得再简单点,不会直接变成简体字。
文字传承不会断崖,至少以如今的社会现状,短时间内不会。
小篆与如今的隶书,就像官方雅言与民间俚语一般,只会变成区分身份高低的工具。
这都是后话了。
见侍女仍然面露不悦,稚唯坦然笑道:“我知道辛夷你的意思,但我确实不通书法,程吏能够创出隶书,是他有文学功底,也有心去钻研,我志不在此,你实在不必为我觉得可惜。”
嗯,反正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再写一遍简体字的。
先不说现代有些字秦朝还未出现;有些古字现代早已消失,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写。
只说简体字的简化结构自成体系,她但凡多写几个字,那些拥有顶级头脑的帝王朝臣肯定能看得出来,这并非是她瞎写而成。
李斯那般擅长书法,都只是改进大篆为小篆,稚唯还不准备给自己加个文学大家或者书
法大家的头衔。()
辛夷见女官确实不在意,无奈地道:但辛夷觉得,程吏至少应该把女官的功劳如实禀告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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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唯闻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提醒她道:“程吏性情耿直,做事务实,之前就是触怒陛下才……”
辛夷愣了一下,随后才恍然大悟。
对哦,如果程吏是这种个性,肯定不会对陛下隐瞒“木板”的事,多半是不知道木板出自谁手吧?
稚唯其实很想跟辛夷说“不要告诉陛下木板的字是她写的”,然而想到这位侍女本就是秦始皇的眼线,肯定做不出隐瞒的事,说到一半就停了。
这次换辛夷欲言又止了。
“女官,”侍女低眉顺眼,耿直道,“木板上是有关驱虫药的内容,您觉得陛下会猜不出是您写的吗?”
稚唯:“。”
她能说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想起来她到底写了什么吗?
本就是随手记的东西……
“咳,”稚唯转移话题,“还是说说程吏吧。”
这位官吏的经历说起来有些倒霉。
不,应该说,程邈在入狱前不是官,只是一名狱吏,官职很小即为“隶”。
历史上他因触怒秦始皇而被关进监狱,但秦始皇转过头就把这人忘了,没有明令惩罚,程邈也不用干苦役,就这样在狱中度日如年,正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才会研究起文字来。
十年后因创隶书有功,被秦始皇赦免,还提拔为御史——这职位就很符合程邈的性格,也算是秦始皇知人善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