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爽这些被子是汪家的陪嫁,眼下,其他几床还在床上呢,唯独这一条绿油油地安置在藤椅上。“什么意思?这一床是给我的?”汪盐头发没全干,这才坐靠在床头,看手机之余,听到孙施惠突然这么问她。她才要解释被子上的抽丝,又听他紧跟着一句,“所以不分房,要跟我分床咯?”汪盐看他一眼,孙施惠也垮个批脸盯着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真讨人厌!床上的人干脆不理他,由他自己去领会吧。你觉得是分床那就分床。孙施惠足足等了汪盐一分钟,她都眼皮不高兴撩的那种,不搭理人。良久,她这才抬眼,看孙施惠一眼,他突然一脚跨上床,吓了汪盐一跳,连忙拥紧被子,凶巴巴问他,“你干嘛!”人高马大之人,站跨在床上,居高临下看她,“我干嘛,我拿我的被子,不行?”说着,他再扯过一床被子来。要他睡那个摇摇晃晃的藤椅,还不如让他去死。孙施惠拖那床绿色的被子铺到地板上,手里再一床由盖。还倾身到汪盐身边拿过她边上多余的枕头。打地铺完毕,问床上的女主人,“这样满意了?”汪盐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然而,嘴上就是要气他。不破功才能气着他,“满意了,睡吧。”孙施惠气得磨后槽牙那种,他一时才不肯汪盐如愿。只问她,“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汪盐把手机搁到床头柜上,拢拢七八成干的头发,要蒙头睡,才不由他再乱说什么。她人往被子里去,孙施惠就干脆来揭她的被子。“干嘛呀,我忘了什么?”汪盐躺在枕头上,由他抓着被子的一角。孙施惠看着大红枕头上躺下头发乱了的汪盐,素颜,折腾了一日,多少有点倦色。还是脆弱不禁盈握的那种倦怠。他到底去书房把那套协议书拿了过来,提醒汪盐,“我说过的,别信任何人,只信白纸黑字。”是汪盐答应和他履行婚约的协议书,婚姻达成满三年后,她就可以分到他已婚名目继承遗产一半项。一式两份的协议,签字,赠与合同便能生效。床边站着的人,手里捏着这白纸黑字,执意得很。汪盐没好气地想接过,她才伸手,孙施惠便松掉了,两份协议甚至都没分开装订,一时撒手,白花花的a4纸洒了地上铺被上都是。汪盐作势弯腰去拣,有几张覆在孙施惠脚上,他不耐烦地踢开。汪盐抓那几页纸时,不经意看到了有人脚面上的一处伤疤。这么些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忍痛忍泪的小男孩了。人会长大,伤疤会浅会淡,然而,却始终蛰伏一般地跟着他。作者有话说:老规矩,十万字打卡。抽个小奖啊。家家雨(4)汪盐从上幼儿园起,暑假都一直被父母安置在乡下。那时候妈妈要上班,爸爸还要读书写论文。七岁的猫猫不懂,爸爸怎么还和她一样也要上学的。大人不是不要上学的嘛。那一年,夏天特别热。也特别邪门,乡下地方,两个村上溺死了好几个孩子。陈茵听着乡下的风言风语,恨不得连夜把女儿接回来。汪敏行宽慰妻子,哪一年都有这种新闻。未成年意外死亡的“顶级杀手”一直是溺水。于是,盐盐在乡下爷爷奶奶这里,父母早晚各一发电话。照应老的叮嘱小的,别下河口去,水里有鬼会拖人的。这天汪盐跟隔壁张奶奶家的孙儿途途约好一起在河边拿带柄的淘米篮子张鱼。放点米饭在篮子里,然后把篮子饮到浅浅的河水里,等那些小鱼儿全游到陷进里去,他们猛地一提……奶奶坐在门楼里剥毛豆,顺便时时刻刻望着河口石板上的盐盐,要他们上来,别再玩了。再提醒盐盐,给你妈妈晓得了,不得了。老太太再抱怨的口吻说儿媳妇闲话,说盐盐腿上蚊子咬几个包,你妈妈都要怪乡下不好的主。快快上来,听到没有啊!跟没长耳朵一样啊。河边石板墩子上,盐盐和张途途把那篮子哗啦提上来,一条鱼都没有。她刚要撇嘴的,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动静往汪家门楼去,领头的人问嫂子好,春来在家吗?汪盐寻着动静上岸来,也喊张途途上来,让他不要一个人在河边。爷爷这里,每年暑假都有好多人上门来看头疼脑热。那时候的医疗服务还没有那么正规全面,乡下赤脚医生的诊所也是被周遭人认可也需求的。况且汪医生中西医都通,他父亲传下来的创伤药更是治好了好些人的流脓剐肉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