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瞭一声知道瞭,便不再理会。没有战事的时候,七成兵力要自己种田收粮,很多兵将就在本地娶妻成傢,自然而然形成瞭大片的村落,单身的汉子也住在村村落落边缘各地带。
简陋的民房裡已经备好水,寇冲跳进去,洗干净一身的尘土。虽然十七岁不到,但边境的粗粮糙米吃起来极为壮人,寇冲这半年跟春风中的秧苗似的,拔高老大一截,身量还是瘦的,却结实有力。走起路来脚步稳健,下身扎实,豆大的水珠浮在滚动的肌肉上,已经具备成年男子蓄势待发的力量。
“大人,还有一件事,瓜州永平卫说是您的傢人托商队捎瞭东西来,放在书桌上瞭。”
宽松的袍子松松挂在身上,寇冲甩瞭甩湿发上的水,挥退瞭送饭的傢人,抬步朝书房去。又是一大包东西,很有娘亲的风格,都是些衣裳鞋袜,干菜腊肉。他把吃的挑出来,正好明天拿到伙房去给大傢加餐,除此之外,还多瞭一个小包裹,沉甸甸的,像是瓷瓶之类的东西。
还未打开,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寇冲眸光微动,加快速度。金疮药、跌打丸、止血散、卧龙丹林林总总七八样,全是治疗外伤内热的,不但种类多,量也多,外面包著一张方子和用法,用黄油纸仔细裹瞭。
给他备这麽多药,以为他很没用经常受伤吗?心裡这样想,嘴角却牵起轻快的笑容,钢筋铁骨般的男人,神色温柔地能滴出水来。心头涌动著难言的悸动,轻轻嗅包裹上残留的熟悉香气,肆意想象那人给他准备这些东西时的表情神态。
正月没过完,又是几场兜头的大雪。山上的雪就没化过,虽说瑞雪兆丰年,这麽个下法,村裡的土泥房子真心撑不住。爹每天早上起来就是去看牛棚,裡面养著傢裡全部的鸡鸭还有猪,一旦塌瞭损失不小。
顾不上洗脸吃饭,先拿一把大扫帚,搬上梯子,将屋顶的雪都扫下来,簌簌地在屋簷下推起来一层。踩在雪上面,咔哧咔哧的声音,在门口将脚跺干净,这才进来。接过胡杏娘手中的热茶,一口喝下去,那股暖意从胃裡一直传到四肢发梢,浑身都暖和起来。
“前儿他三叔还说他傢后面柴房叫雪压塌瞭,打算正月过瞭重新翻地盖房,还问我要不要一起,照这个下雪的样子,咱傢那牛棚也不知能管多久。”
胡杏娘道:“他三叔傢准备修房子?去年真是赚钱瞭,打算修成什麽样子,总不能还是泥巴房吧?”
胡杏娘其实在大柴村住得很不习惯,地方虽大,全是土泥巴路,出门一趟鞋子就髒。而且乡下地方远不及镇上,妇女们穿著体面的裙子,要什麽出门就能买到。唯一的好处,不过是有个依靠,吃得饱穿得暖罢瞭。依她说,有瞭钱还不如把房子搬去镇上,但傢裡的经济都在俞傢兴跟俞婉手裡,她等闲摸不到大钱。
“听那口气是打算修砖房,而且是平排著修三间!两个儿子往后的子孙全考虑上瞭。”俞傢兴很豔羡,羡慕人傢有儿子,还能一口气修三个带院子的房子。
“那麽多?那得多少钱啊?少说得二十两银子吧,一下子全拿出来?他三叔去年到底赚瞭多少钱啊。”
胡杏娘也惊,这下他三婶该抖起来瞭。
“恐怕是得要二十两银子。”俞傢兴盘算瞭一下自己的傢当,因为婉儿负担起瞭傢裡的嚼用,将吃喝安排地井井有条。年底卖瞭粮,他倒也攒瞭些银子,虽远不及他三叔,修一间倒是可以。
“爹,我们也修房子吧,村裡塌瞭那麽多房子,大傢伙儿都商量著修房,趁著机会,一起伐木,运砖运石头也便宜。我们傢人口少,就要一进,上房三间,东西厢房四间,再有厨房、柴房、仓库,十两银子肯定够。”
闺女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也是因为她有本事,俞傢兴听得高兴,拍案道:“行,咱们就修房子。你们兄妹三个大瞭,都要有自己的房间,冲儿娶亲也需要房子,晚不如早,早住上新房早安心!”
换瞭漂亮奢华的青砖大瓦房
钱不够,找他三叔先垫上,等今夏征工,他如今的身体也算一个青壮工,努把力就把钱还上瞭。
俞婉既然决定修房,自然会出钱,绝不会把爹的傢底掏空。
下午雪停瞭,空气更凛冽瞭些,俞婉换上一件出门的厚夹袄,戴上毛茸茸的狐狸毛帽子,将手团团塞进两个袖子裡。露出巴掌大的脸,欺霜赛雪,眼眸黝黑灵动,跟著爹出门。
三叔正在傢裡,坐在炕上看账。父女俩来瞭,三婶下瞭炕,把地方让出来,端瞭一盘瓜子花生叫俞婉吃。俞婉谢过三婶,坐在爹身边听他们说话。三叔如今果然财大气粗,他打算再往沙州跑半年,然后就在阳康镇盘个铺子,正正经经地做生意。
爹也赞成,出不瞭什麽主意,精神上是支持兄弟的,就是怕发傢太快招瞭有心人的眼。三叔却不怕,“该打点的我早就疏通瞭,如今边防战事吃紧,官傢征税还来不及呢,暂时不会对这方面下死手。我虽打算好好修房子,也是听说村长跟裡正都准备翻房子才动心的,跟在他们后面,应该没什麽事情。”
听瞭一会儿,没什麽意思瞭,外头俞香月跟夫婿回来瞭,俞婉就去找她说话。俞香月自嫁人后脸盘便圆瞭不少,想来过得很不错,悄悄跟三婶说有瞭,这不稍微稳当瞭立马回来报喜。
三婶哎哟瞭一声,轻轻拍瞭一把,“死丫头,年轻就是不经事,这几天正在化雪,没事往外头跑什麽,镇上过来少说也有六七裡地呢。今天晚瞭,就在傢裡住下,明天亮亮堂堂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