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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这些年也并不是没有人如此劝过李梵清,李梵清的反应,从最初的震怒,到后来的失落,至如今,已不再有什么感觉,甚至还能讲几个风趣的笑话。“若不是顾忌裴相,我是真的有可能纳你入府的。”虞让与裴玦都曾做过皇子的伴读,都与李梵清有那么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有时候李梵清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明明是差不多的两个人,为何自己会对虞让更倾心。裴玦望着李梵清春风上面的笑容。她许是真的高兴,头也歪了歪,那笑意盈盈的模样,眼尾都勾了起来,如花枝一般,而左眼角下那颗朱砂痣,便如枝头一抹桃花色。便是裴玦再自诩心如古井无波,此际也不由泛起了涟漪,颇有几分心猿意马。只是裴玦面上泰然,依然如老僧入定一般,直教李梵清觉得无趣。嗯,李梵清更加确定了。裴玦比她和虞让大了一岁有余,从相识以来,裴玦便是这一副石头心肠石头脸,李梵清总觉得,即使是天塌下来,裴玦也会顶着这副神情,语气平淡,老成地说一句:“无妨。”李梵清道:“玩笑话,不是拿你与萧冲相提并论,你莫要恼。”裴玦喉头微动,却将那话头咽了下去,改口道:“无妨。”李梵清见他竟答了句“无妨”,不想竟这般巧合地合上了她方才的某些心思,心下一乐。“不过我以为,你会因为他们而看不起我。”“他们?”李梵清扬了扬下巴,那方向是曲水流觞那边,裴玦立刻了然。裴玦道:“你贵为公主,放眼天下,应无人敢低看你。”李梵清浅笑:“这种客套话,在我跟前就不必说了。”裴玦低眉,又道:“景元八年时,我在西林寺,曾听住持讲经说法,住持说,‘迷时师度,悟了自度’。”“那谁是我的‘师’呢?”李梵清开口得随意,但随后望向裴玦的眼神却虔诚,如溺水者找到浮木,迷途者找到归路。“所以,你知道你是身在‘迷’途?”裴玦对上她的眸光。此番轮到李梵清怔怔出神,她眨了眨眼睛,做贼心虚般,低下了头,移开了眼神,将目光敛在了眼帘之下。裴玦语重心长道:“我当然不会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是因为我赞同你的做法。□□的欢愉只是一时麻痹剜心之痛,不找到症结所在,你的心病永远不会好。”这些道理李梵清哪里会不懂,不过是换了个人,又老调重弹了一番。李梵清再抬眼时,先头那浅浅淡淡的哀伤情绪早已云消雾散,裴玦看她这眼神,很是熟悉,知道她是嫌自己啰嗦,自然也知情识趣地寻了个由头退下。不论如何,他与李梵清都是积年旧相识,听不听得进是一回事,但这些话他也必须对她说上一说,劝上一劝。李梵清侧了侧身,看着裴玦那一抹月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花影扶疏之间。兰桨在一旁替李梵清执着纨扇,见李梵清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敢开口打乱她的思绪。不知过了多久,李梵清面色恢复如常,问兰桨道:“你觉得裴玦和虞让关系如何?”兰桨与桂舟都是自幼便伺候李梵清的宫娥,对几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是清楚的,“奴婢瞧着,裴公子与驸马的关系,一向是很好的。”公主府上下对虞让的称呼,一直都是“驸马”。桂舟捧了一杯香茗奉给李梵清,雨过天青的单色釉玲珑杯,李梵清呷了一口,便握在手中把玩。这颜色清清爽爽,再过两月便要入夏,若是制成薄纱穿在身上,想来好看得紧。李梵清“哦”了一声,尾音向上,带着些怀疑,“那就奇怪了。”李梵清褐色的瞳孔在夕阳之下染上了金色,“既是关系好,闻得晋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桂舟一向心直口快,也猜道:“恐怕正是因为关系好,裴二郎心里伤心,这才不愿回长安,寄情山水罢。况且方才裴二郎也说,在寺里听住持讲经,定然也是心中不快。”李梵清还是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双目,如狐狸一般:“我还是觉得不是这样简单。西林寺在吴山,他是景元八年正月尾离的长安,二月里去的吴山,然后拜了竹溪先生,待到四月便离开了吴山,去了宁州。晋国公府是五月出的事,他听经肯定与此无关。”兰桨道:“可并非是心中难安方才会去听经。西林寺闻名天下,裴公子既途径吴山,又在吴山住了两个月,肯定有机会去西林寺听经的。”兰桨的话不无道理,李梵清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还是让人去查查。”虽然李梵清自己也不愿去怀疑裴玦,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裴玦此人性子沉而多思,李梵清总觉得他身上有许多隐秘,总怕有哪一桩就和当年晋国公府谋逆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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