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清也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自便坐了下来,颇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当谁都同你一样,满脑子腌臜事?”李梵清蔑笑道,“李赓同你这样的人联手,便不怕大业未成,中道崩殂?”李应一时语塞,顿了好半晌,才静下心气,对李梵清道:“看来裴二在公主心目中还是十分要紧的,只是不知,究竟是裴二这个人要紧,还是他背后的裴氏要紧?”“本宫倒也有一个问题。”李梵清故意停了停,唇边还含着一抹颇含深意的笑,“李赓许诺了你们父子什么好处?届时他难道能将这好不容易夺来的皇位,拱手于你们父子不成?”大约是被李梵清戳中了痛处,李应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好不璀璨。其实李梵清大约能猜到李赓是如何说动李铎父子的。无非是他对着女子不行,生不出孩子,将来要么借李铎或李应的子嗣充作皇嗣,要么直接传位于李铎或李应。其实这倒不能说李铎父子愚蠢。毕竟巨利在前,加之李赓寻的这个理由也确实很有几分可信,李铎父子很难不为之动摇。李赓打李铎父子的主意,李铎父子自然也会有自己的考量。若李赓借李铎或李应的子嗣为皇嗣,他们父子二人定然也会打除掉李赓,扶植幼子,背后摄政的主意。所以说,各怀鬼胎罢了。“也不必再绕圈子了。本宫此来只是为了本宫的驸马,对你同李赓的勾当没有兴趣。”“……裴驸马落于山匪之手,幸得本王营救,才得以保全一条性命。”李应似笑非笑道,“公主是明白人,自然明白‘知恩图报’这个道理。”“本宫方才说过,你要替李赓争储位也好,或是索性直接逼宫也罢,本宫都不会干涉。”李梵清如今撒起谎来已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任是李应再如何试探她,她也不改口风。“看来公主的确对驸马情深若海。只是可惜,裴驸马对公主,似乎并无这样的情意。公主为裴驸马,先是见弃于陛下,后是放弃储位之争,当真可惜。”李应故作叹惋,“公主说得不错,本王与父王同代王联手,不过权宜之策。而眼下本王倒是想到一计。驸马既对公主无意,便是强求,驸马与公主也难成佳偶。倒不如让本王做一回好人,证公主与驸马和离。如此一来,公主还有望与代王争上一争,本王与父王亦可安坐泰山,观公主与代王二虎相争。”李梵清一声冷笑:“你当本宫是三岁孩童?失了裴氏的支持,如何与李赓去争储?到头来赔了驸马又折兵,本宫不就成了最大输家?”李应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还不是在做李赓的喉舌?也唯有李赓会打这样的主意,要的就是断她臂膀,令她孤立无援,再无力与他相争相斗。裴植乃当朝文官之首,如今因着裴玦的缘故,至少面子上看,裴氏与李梵清乃是一条船上的。而李赓若想做那逼宫上位的乱臣贼子,自然少不得要扼住文臣的咽喉。李梵清与裴玦平日里故作不睦,虽为自己谋了些机会,但也让李赓捕捉到了一丝可乘之机。此番他以裴玦相挟,逼李梵清与裴玦和离,一是要断李梵清与裴氏之间的联系,二也是想卖个人情给裴植,为日后的拉拢打下个基础。“李梵清,你须得知道,眼下你没有同本王谈判的资本。”李应也懒得再装模作样,连名带姓地便唤起了李梵清,毫不客气。李梵清攥紧的手心此刻骤然松开,她抬起眼眸,缓缓开口道:“本宫要先见驸马一面,确认他安危。”李应见她有松口迹象,此刻倒也大方了起来,只见他挥了挥手,示意下属领李梵清前去见裴玦。后院的屋舍比起公主府自是简陋无疑,可当李梵清踏足屋内时,却发觉这一间小屋虽是狭窄逼仄,但却拾掇得极为干净,纤尘不染。不知何时,窗外又卷起了呼呼的风声,想是风雪不期而至。裴玦借着窗前那一抹光,正低着头,不知在写着什么。他大约也闻见了木门的吱呀声与李梵清的脚步声,但他只当是仆婢又来送饭食,便依然低着头,专心笔下。李梵清亦借着这一寸日光,看清他侧脸。裴玦比分别前更瘦了不少,从这侧脸望他,更觉他面上嶙峋了三分。“怎么是你?”许是她望得出神,并未注意到裴玦何时转过了脸来。他望着她神情淡漠,语气亦冷硬,彷如陌路人般。李梵清身形微微一晃,很快也回过了神来。她方才只虚掩了屋门,留了一角缝隙,此刻她眼尾余光一瞥,能清晰瞧见把守在屋外的守卫。“驸马倒是怡然自在。”李梵清本也想故作冷漠,刺一刺他,可当她看见裴玦左手上缠着的纱布时,却是讷讷然缄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