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年纪较小的师弟师妹当场就吐了出来,有些胆子小的更是被吓得坐地嚎啕。那时,鹿辞已是秘境中剩下的所有同门里最为年长的师兄,见此情形赶忙吩咐他们先将年幼的师弟师妹带走,而后找来草席将那木盆整个包裹起来,寻了个偏僻之处挖了深坑,将木盆掩埋其中。藏灵秘境从未有过丧葬之事,鹿辞这些法子还是自书中学来,一切处理完毕之后,他亲自去安抚了几位受到惊吓的师弟师妹,告诉他们生死乃人间常事,莫要因此惊骇云云。师弟师妹们情绪渐缓,慢慢地也都继续说笑起来,大家也便没再继续深究此事。谁知从第二日开始,秘境中年纪最小的几位师弟师妹相继病倒,起初是喉头肿胀难以下咽,继而七窍流血意识模糊,不久后便尽数气绝身亡,且尸身腐化极快,未及入殓便已沦为一堆白骨。此病不知因何而起,却是来势汹汹,秘境中无数灵药皆对其毫无效用,就连师父也束手无策。最可怕的是,在第一批患病的师弟师妹身亡之后,先前照顾他们进食进药的同门也陆续病倒,直到那时他们才意识到,此病如同瘟疫一般,与病患稍有接触便会染上,且不仅是人,就连秘境中的飞禽走兽也难以幸免。短短数日之内,整个秘境都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之下,白骨满地,哀鸿遍野,原本如同仙境的藏灵秘境转眼间沦为无间地狱。鹿辞是秘境中除了师父以外最后一个倒下的人,未免殃及师父,他在发现自己染病之后当即躲去了幼年捉迷藏时常去的藏身之所,在那里度过了最后几日。病中日月长,记忆还未开始模糊的那两日难熬如度春秋,而后意识便逐渐开始涣散,时而如浮于万丈高空,时而如坠于百尺寒潭,弥留之际仿佛能听见有人在轻唤自己的名字,却又好似在梦中,一切皆为虚幻。……“待我再睁眼时,便已是借这宋钟之身还魂,身处狱中了。”鹿辞道。听他讲完当年秘境之变,钟离不复和洛寒心皆是面色凝重地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后,洛寒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大惊小怪道:“师弟,你好惨啊!”鹿辞以为他是在慨叹其英年早逝,刚准备宽慰一句“都过去了”,却听洛寒心继续道:“当年好不容易躲过了‘长辞’,现在又摊上个‘送终’!”鹿辞和钟离不复皆是一怔,随即双双被逗笑了起来。——当年抵达藏灵秘境的婴儿襁褓里大多都会被爹娘塞进一块小木牌,上头写着姓氏住地以便孩子将来寻回本家,而师父鹊近仙则会据姓来为他们起名。然而,鹊近仙似乎有个怪癖——喜欢把名字往晦气里取。历代所有同门的名字一个比一个不吉利,什么林山穷,何水尽,杨千辛,齐万苦,反正听上去不是颠沛流离就是命途多舛,没一个能顺风顺水吉星高照,惹得师兄弟们私下里纷纷自嘲:“嗐,往后到了大陆咱都用不着说自己出自秘境,只要报上名字旁人便会明白——哦哟,此乃‘东海丧气门’弟子!”鹿辞是秘境中唯一一个襁褓里没有木牌的孩子,又因其当年漂来所卧的木盆是被一只灵鹿拖上岸,师父便索性以“鹿”为姓,给他起名“鹿长辞”。年幼之时尚不懂“长辞”之意,可待到年岁渐长明白了含义之后,鹿辞便说什么也不肯认这名字,硬是缠着师父给他改一个。鹊近仙的性子活像个老顽童,除了童心未泯之外还颇为潇洒随性,见鹿辞不喜这名字也不以为忤,大手一挥无所谓道:“行行行,那‘长’字不要便是,改叫‘鹿辞’罢。”彼时的鹿辞欣然接受了这一改动,谁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年好不容易摆脱了“长辞”,如今却又摊上个“送终”,实可谓人算不如天算。“要不你再改一次?”洛寒心认真提议。鹿辞哂笑:“算了吧,这大概就叫命里有时终须有,我认栽。”经洛寒心这么一打岔,方才沉郁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钟离不复也早习惯了洛寒心的不着调,此时不多理会,自顾自切回正题道:“若我没有记错,你的生辰是六月十五?”鹿辞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却还是点了点头。他的木盆当年抵达秘境时便是六月十五,这也是他十年前原该离洲的日子,只可惜后来非但没能离开,最后一个生辰还是在垂死病中度过。钟离不复道:“十年前的六月十五,人间大陆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起先是突然黑云压城,不久后开始电闪雷鸣,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暴雨将至,却不料片刻后空中却飘起了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