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麦洛发觉自己愈发大胆了。甚至雷欧也惊讶的缓缓睁大双眼,那形状精美的浅色眼睛——他犹豫的竖起一根手指,指向甲板的方向。麦洛的目光忍不住在那根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他想起那根手指的触感,以及对方每根手指的触感——冰凉的指尖,坚硬细长的骨节,仅有一丝温度的手心,还有数道由于延误治疗而留下旧伤口的细痕,自己总趁对方不在意时抚过它们,有时也有身体的其他部分,小臂,双肩,胸口,瘦削的腰部,脚踝……反复雕刻的记忆在脑海深处渐渐地拼凑成了一个秘密的领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领袖。对方明显已经很疲惫了,双唇几乎失去了血色,麦洛赶紧阻止他开口,免得还要向自己解释去处,同样浪费力气。“没关系,”麦洛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内容又不太像是自己会说出的话:“你去哪都可以,无论你想去哪,请你,雷欧,请你带上我——”麦洛的话音截止了,因为雷欧抬起头,目光同样望向甲板的方向。心中的快乐随着雷欧的充耳不闻逐渐减弱,麦洛终于意识到那手指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他缓缓抬起头。头顶一片黑暗,战舰的天花板不见了。炽烈的狂风猛然自头顶深而高远的黑色天空卷下来,温度高的像是他正站在火堆中,要将他不中用的身体化为一把灰烬。“雷欧,”麦洛急忙看向领袖的方向:“雷欧!小心——”那个人消失不见了。麦洛的心登时紧缩成一团,发热的眼眶瞬间变得干燥了。等他的余光发觉头顶的黑夜转为白昼的时候,那种纯白,是他此生最为厌恶、恐惧、仇恨的白色。暴君白丧钟正向他走来。身体犹如被卡住一般,四处传来剧痛,麦洛猛然清醒,看到机甲驾驶舱外联合星城市的景象,终于想起自己其实是在孤军奋战,敌人正是时隔多年再次出现、死而复生的帝国余孽!一群平民自他身后仓皇逃走,麦洛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到头了。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如此平静,这或许就是迎接死亡的感觉。那个人……在离开前,也是同样的感觉吗?想到这里,麦洛的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他拉起记忆中的那只手,缓缓闭上了眼。……地面轰然震荡,麦洛眼皮上一片红彤彤,光线逐渐刺眼起来,他的安宁被打扰了,不得已的,麦洛重新睁开了双眼。一个血红的武装精神体,挡在了他的面前,直面白色的暴君。随即红色暴君那疲惫光衤果的脚踝,随着脚步一点点向前方走去。麦洛嘴唇颤抖起来。某种发烫的东西,瞬间自他的脸颊滑落。他张开嘴。别走……麦洛望着眼前那片火海,由心口到浑身都发痛——“雷欧!”……“啊!”护工惊慌的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别害怕,”一旁的旦提尔轻声道:“他很快就会松手的。”“大人这是怎么了?”“只是做梦而已,”旦提尔平静的说。麦洛·卓戈少将于昨晚直面暴君白丧钟,当时驾驶的机甲受武装精神体的影响自爆,驾驶舱内部在爆炸中起火,好在救援及时,肢体烧伤并不严重。此时麦洛大人刚刚从修复舱中出来,新鲜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精神力受到暴君的冲击,意识始终没有恢复。明明是个没有温度的男人,在睡梦中竟然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女性族裔护工忍不住面露同情,难免想起网络上流传的一些说法。旦提尔同样看着自家叔叔不安定的睡颜。既然梦到了那个人。“……应该是个美梦吧。”旦提尔说。护工:“……”护工为难的看着旦提尔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比昨晚更严重了,大部分都是淤青,但鼻梁上那一处,再不治疗可能要留下疤痕了,真是叫人心疼。“旦提尔少爷,你进治疗舱躺一下吧,麦洛大人醒来我会来喊你的。”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建议了,奇迹般的,旦提尔似乎突然对麦洛的伤势放下心来,选择了休息。结果没过多久,几乎就是几分钟后,旦提尔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他在哪?!带我去见他——”“麦洛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旦提尔猛然睁开眼,快速离开治疗舱,抓起外套冲了出去。“叔叔!”冷峻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昨天因为宴会好不容易梳理整齐的头发,此时再次散乱下来,额发的长度几乎盖住那双充斥着寒冰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