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还能应付,次数多了,卫持被烦得不行,索性随便查了查,不想真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前些日子他留在宫里侍疾,故意放出风去,说皇帝有意立他为储君,想以此逼出躲在暗处算计他的幕后黑手,结果一无所获。自从被人跟踪以后,前朝忽然有了动静,一时之间立他为储君的呼声越来越高。先是宗人府闹腾着为皇帝过继子嗣,闹了几日又说没有合适人选。这时候礼部扛起立储大旗,说宗族里挑不出国储人选,可以适当扩大候选范围,奏折最后特别强调公主身上同样有皇族血脉。要知道,先帝儿子众多,女儿却只有德宁长公主一个。德宁长公主是当今同父同母的胞姐,又有从龙之功,深得皇帝爱重,其四子卫持更是生来肖舅,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储君。人选呼之欲出,文臣们纷纷上折请立,另一边的武将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掺和进来。皇帝冷眼旁观,见武将不动如山,只有宗人府、礼部还有一些善于钻营的文臣上蹿下跳,才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一日,卫持念完奏折要走,皇帝留下他问话:“最近立储之事,你可有耳闻啊?”卫持点头。皇帝审视着他的表情,又问:“你是怎么想的?”卫持想了想,简短道:“立储之事,唯有圣心□□。”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卫持长得像他,性格也像。当年先帝立储时,便是炒成了一锅粥。皇亲国戚、文臣武将都想插上一嘴,先帝因此犹豫不决,才有了后来的九王之乱。众口难调,而储君只有一个,自然该皇帝说了算。皇帝说谁,就是谁,有什么好吵的!皇帝确实想立卫持为储君,可他接受不了过继这事。卫持就是他的亲儿子,认祖归宗多好,名正言顺,没必要再整一出过继来脱了裤子放屁。可一想到认回卫持,势必要牵扯出他的生母,皇帝又犹豫起来。他甚至想到,万一哪天卫持知道了他生母的遭遇,以其刚愎自用的性格不肯认祖归宗都是小事,带头造反也不是没可能。疑心病经历过九王之乱,皇帝早被吓破了胆,昨日还坐在一起饮酒玩笑的兄弟转过天就能把冰冷的剑刺进你的喉管。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尚且如此,寄养在外多年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历朝历代弑父上位者还少吗?若卫持是个绵软性子,他还敢将其认回,可卫持偏偏像自己……皇帝越想越害怕,头一回觉得卫持像他简直糟透了!有些事朦朦胧胧总是美的,越清晰反而变得狰狞起来。不去想卫持的生母,皇帝还挺高兴,觉得自己后继有人。可一想到那个绝色女子,就感觉还不如没生这个儿子,还不如断子绝孙的好。细思极恐,皇帝越看卫持越像当年的自己,离经叛道,心狠手辣。于是越看心越慌,越看越害怕,再不敢让他在跟前侍疾,好言好语把人哄回家去了。反正留在宫里也查不出什么,每天放学还要去皇帝跟前侍疾,卫持烦不胜烦,索性回了家。不想家里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生气勃勃。德宁长公主很生气。皇帝病重,立储这么大的事,文臣们上蹿下跳都快闹出花来了,安国公居然还能稳坐钓鱼台。他不表态,武将们谁也不敢表态,只是私下往来频繁,安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他们踩平了。“你跟我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德宁长公主即便压着声音,还是能听出点气急败坏来。当初扶皇帝上位,丈夫何其果敢英勇,事事冲在前头,怎么年纪大了就变得唯唯诺诺起来?眼看德宁长公主要发脾气,赵守成遣了屋里服侍的,笑容温煦地挨着长公主坐下,轻轻给她揉着肩膀:“我不过想避避嫌,还能有什么想法。”长公主当时就炸了,猛地转头质问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说你没想法?”赵守成就势在长公主额上亲了一口,长公主顿时没了气焰,满脸通红地将头扭了回去。卫持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心说还是父亲知道怎么收拾母亲,嘴上却促狭道:“哎呀呀,眼睛疼!我掐指一算,八弟已经在路上了。”这下长公主脸更红了,也没心情盘问卫持,飞快起身去了内室,临进门还不忘骂一句“老赵家没一个好东西”。赵守成只是呵呵地笑,招呼卫持坐下,简单问了问他在宫里的情况,便道:“圣上病逝越发沉重,也别怪你母亲心急。可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卫持无所谓地点头:“谣言是我故意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