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符舟,现在如果不是跟我谈生意的话,就离开我房间。”说的话句句跟刀锋一样锐利锋芒。此刻的秦照就像是坚冰生铁,冷硬得让人摸不到丝毫柔软。又暴戾得让人难以接近。符舟有些受挫。她垂眸:“好,我出去。”可她也决意,“但是秦先生,先说明一点,下午我在书房从两点等你等到了六点,现在是周五晚上十点,我会继续去书房等,等到这个周末结束。”但凡成事,总是赢家坚持到最后。符舟深悉这一点,转身之际,后头一道人影果然奔了上来。“你……够了。”是秦照拽住了她。她扭头,对着神态不再绷紧的秦照问:“那你肯让我留下来了?”秦照没有应声。默认是他的回答。他倒底在符舟的坚持下敛了锋芒,软化了态度。然后又在符舟的要求下,乖乖上了床。期间符舟端来一杯热牛奶,他也一声不吭喝光了。先前的暴戾悉数转化成温顺。要不怎么说失眠患者的情绪总是波动幅度过大。符舟依旧扯了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平躺在床上的秦照,稍稍安了些心。“秦先生,今晚不念经,我给你讲故事。”符舟话说得温柔。却引来秦照斜视一眼:“你又把我当孩子。”“小孩子才听不懂这个故事。”听出秦照的不满,符舟悄然笑了笑,娓娓道来:“以前有个叫文喜的禅师,参禅很久却不能开悟。所以他打算去五台山求见文殊菩萨,以得指点。只可惜到了以后,菩萨没见着,就遇到个牵牛的白发老头。”“老头也是个懂禅的,问了文喜一些佛法,文喜答不上来,老头就要送客。然后文喜回头,才发现文殊菩萨骑着狮子飘在空中。原来啊,刚才的老头就是文殊。因此文喜觉得羞愧难当,回去后更加努力修禅,终于彻悟。”“彻悟以后,文喜就跑到个千人庙里做苦差事,行菩萨道。有一天他正在为大家烧饭,突然文殊菩萨又骑着狮子现了身,文喜见状,就拿起锅铲去打,嘴里还说了句,‘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今日惑乱我不得了’。”说到这里,故事结束。符舟往后靠在椅背上,对秦照提问:“秦先生,你觉得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意思呢?”讲故事的人讲得认真,听故事的人也听得仔细。床头处,秦照睁着眼,直直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许久,秦照张了唇,语速放得有些慢:“见佛不认得相,是不悟。认得佛赶走,却是彻悟……”清朗的眉目拧了拧又松开,他说,“反正佛家喜欢讲空,我猜其中的佛理是要说,相是虚妄。”听言,符舟心念一顿。片刻后,她向床上抛去了个佩服的眼神:“秦先生,你真聪明。从前我刚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知半解。还是后来研究了一番,才算明白。”可见秦照真的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聪明人往往容易自苦。“凡所有相,都是虚妄。所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说着,符舟目光如絮,绵绵地落在秦照身上,扫一眼,似能透彻那羽被下他日渐清瘦的身体轮廓。她不想他执着,也不愿他自苦。“对了秦先生,那些禅师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总爱再添一句,佛来斩佛,魔来斩魔,也是这个道理。”“……”床上秦照仍盯着天花板。只符舟轻柔的声音穿入他耳际的时候,又似笼着光,微朦朦地晃了他眼。他侧目去看,看见符舟正坐在他身边,对着他笑意嫣然。“秦先生,文喜修禅,求的是大彻大悟。我们两个又不修禅,道理嘛,就学得浅显些,只求个心安理得。”“睡个好觉。”……心安理得,睡个好觉。秦照跟着轻扯了嘴角,笑了笑,他知道,他身边这个女人一惯会说好话。只她的好话总能正中他心怀,引得他神思大起。他不由得唇齿微动,无声默念了一遍。佛来斩佛,魔来斩魔……受如水泡(五)活在当下,心安理得……“修禅的人不能执着相。”见秦照反正一副安静的模样,符舟索性自己断断续续讲起来:“秦先生,你也有执着的相。”“那些困住你的过去是虚妄,困住你的过去的自己,更是虚妄。你的相,也得你自己来斩。斩断过去和过去的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有不执着,才能不惑乱。”话音刚落。那边枕头上的脑袋略动了动。秦照偏过头,朝符舟轻声问话:“我是不是你最麻烦的患者?还需要你谈佛论道来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