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得再快,这一下也摔笨了!”檀韫摔了也不起来,就坐在毯子上,枕着椅子扶手说,“胡御史和李阁老有私交,这人看似敢谏敢言,真要说他一心为公,他还远不配,否则也不会逼迫宋佩去孟半醒的宴会。至于李阁老,我听说他家姑娘知书达理,去年还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得长公主赞了句‘颇有主母威仪’呢。这俩老头凑一窝,能谋什么利嘛。”
这事儿好想,可檀韫却在琢磨另一件事儿,上辈子的这会儿子李、胡还没作死,这辈子却提前了,是什么推动了进程?是因为孟半醒死了,有人着急了,要从后宫皇嗣上做心思么?
“关于立后,”皇帝说,“你如何想?”
上一世后来事发的时候檀韫在缉事厂衙门,等他晚间回宫的时候,陛下都把自个儿磨消气儿了,他不必特意再哄,自然也没有这桩谈心。正在摸膝襕上的绣金叶子呢,他觑一眼过去,“您会生气吗?”
“不生气!”
檀韫于是说:“立后不仅是您的家事,也是国事,臣工们操心过问是情理之中,只是有些人私心过重,为着自家的利益胆敢给您上眼药,这样的,就得一鞭子抽断他的骨头,他才知道痛,旁边的人也能听个响儿。”
“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个,”皇帝偏头瞧着檀韫,“我是想听听你心里头关于皇后的看法。”
明明刚才说的是“立后”啊,檀韫嘀咕,嘴上说:“后与妃不同,妃可以宠,后却得与您互相尊敬,她需得有容下的气度,有御下的威仪,有敬上的端庄,如此方能让人信服。”
皇帝捏了捏眉心,说:“你以后想寻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不要姑娘。”檀韫摇头。
皇帝坐了起来,“你要男子?”
“什么呀,”檀韫笑,“我是说没这个需求!”
皇帝哦了一声,又躺回去了,过了两息才开口,“等你再大些就可以出宫住了,你喜欢路边小摊儿,这宫墙是拘着你了,你若想出去住,我自然要赏好宅子给你。届时娶个媳妇儿替你打理府宅,夜里陪你说些贴己话……”
檀韫没有说话,眼眶一下就红了,皇帝一愣,坐起来把人拽到身前,“我又没骂你半个字!”
“赶人也分硬着赶和含蓄地赶,”檀韫揪着膝襕,撇开眼,“后宫逐渐充盈,您夜里有人伴着,哪还需要奴婢们伺候?御前这么多贴心细致的人儿,也不缺我一个。”
皇帝:“……”
这话要是旁人说,皇帝得当争宠的听,但檀韫不然,这人的情根不能说没有,就是头发丝儿一样的细。
檀韫这样说,是愿意待在自己跟前,这是最好的了,皇帝于是高兴,可又不高兴,因为这口醋呷得没对味儿!这一下情绪交融的,生生把他气笑了,“我哪句话赶你了?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磕头谢我体恤了,你倒在这儿找茬儿!”
“我是别人吗?”檀韫切切地看着他,“您说我同别人不一样,到头来还要拿我跟别人比?”
皇帝这会儿也察觉那话是说茬了,檀韫对他来说就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但就像做爹娘的,上头了拿孩子跟别人家的比较,说了些不实心的话,真难扯下脸来改口!
“起来,”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将檀韫也拎起来,“办你的差去,别在这儿撒泼!”
檀韫被推搡出去两步,转头就跪下磕了个头,“奴婢告退了。”说罢起身,呵着腰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皇帝简直要瞪眼,半晌只憋出个“嘿”,在原地叉腰转了两圈,他往外头叫人,“薛萦!”
哎哟哟,我的天老爷!薛萦立马迈着轻且快的碎步进去,心里直打鼓,怎么今儿的火连檀韫都熄不了了,看气焰还更旺盛了?
“你来说,”皇帝伸手指着外头,指着远处那小点月白色的背影,“他是不是翅膀硬了,要飞了?”
薛萦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了,温情的时候陛下要唤他一声“大伴”,自然晓得陛下与檀韫的情分,也知道陛下这口吻,必定是因着私事儿生气。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不是为着朝政,就好办多了。他呵了下腰,温声说:“陛下,那还是个小子呢,在外头八风不动是借着您的威势,可到了您跟前儿,怎么都得漏馅儿。”
“岂止是漏馅儿,他是叫人煮破了皮,芝麻馅儿全漏出来了。”皇帝简直觉得烫手,“算了,朕都不想提他,让他这两日别来朕跟前晃,你也先出去。”
薛萦呵腰退下,没过一会儿又进去,被皇帝心烦地刺了一眼,“在朕这儿散步呢?”
薛萦讪讪一笑,禀道:“许娘娘来了,说是有一桩事想请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