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隔音的会议室里,像冷漠的机械拆解一朵浪漫的花儿那样,吕闻名分析给他听:“认清现实,你哪里都不是何峻凌喜欢的类型。只不过因为你能纠缠,还因为他写检讨,没收警官证停职一天。检讨杨烁是真的没少写,抬笔就来,写完了笔和证一起往桌上一摔,拎着衣服就走。"他什么态度他?"杨烁活像高中里逃课不学好的不良少年,赵志飞气得要揍他。"冷静!队长冷静!"他被陈诚成三人抱着腰拽着胳膊,费好大力气才拦下来。杨烁看了一眼对门,何峻凌当然是不在家。他甩掉鞋,往沙发上一瘫,怎么躺怎么难受,干脆又坐起来。坐着也难受,他又躺下来,腿翘到沙发背上,头向后仰着,世界颠了个儿。这是他父母留下的房子,不过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搬回这里也就是两三年的事。两室一厅的房子,他一直睡在次卧,主卧门常是关的,门上挂了一蓝一粉两个蠢笨的玩具兔子。何峻凌笑过那两个兔子,说没想到你喜欢小玩具,他只说是抓娃娃机随便抓的。杨烁翻身下来,推开主卧的门,主卧里家具样式都旧了,但收拾得很干净,仿佛在等谁回来住。房间里很空,空得只有些家具,空气也凉,阳光里飘着些浮尘。一个带镜子的深色衣柜,一张同色的大床,一张玻璃板下压着绿毡布的书桌,一个空荡荡的小书架,靠阳台处还有一张小沙发。他趴在床头,终于还是哭了。床头柜上,照片里的女人看着他,恒久不变的灿烂笑脸上居然也能读出慈爱与心疼。她看见他哭得好无助,肩胛骨一起一伏,哭得出了一身汗。她却不能伸出抱花的手去搂搂他。那是他妈妈,一个抱着花的大美女。小圆脸,长卷发,笑盈盈的,下颌角却有一颗悲苦的痣。左下角插着一张小照片,是他父母的合照。右下角还有一张小的,是他自己入职时候的证件照,穿着警服,尚且稚嫩,有点小包子脸。他没说过,何峻凌也就没问过他家里什么情况。冬至夜他对何峻凌说小时候爸爸带,是个不算谎言的谎。他出生时母亲因为子痫走了,四岁那年同是警察的父亲因过度劳累猝死在岗位上,他除了跟着大人哭什么也不懂。因而杨烁四岁就懵懵懂懂被送进了小学,上大学那年才十六。工作以后爷爷奶奶相继走了,这世上就只剩了他一个。何峻凌的家庭像是铁丝网紧紧把他缠住,勒得窒息。而他呼吸得太自由,反而心肺都承受不住了,被自由的空气充满快要爆裂。像是没人牵线的风筝,说不准哪天飞得太高太远,就和云一起消失在空空的天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