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然无奈地看着他满屋蹦跶,只恨自己法力不够,镇压不了这个被宠坏的孩子。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翻开画簿,撑着下颌,苦兮兮地望向他的男神,莫名产生了一种出轨被拍艳照的无力感。现在怎么办?再向贺先生坦白一次?这也太二了啊!为了防止布布引爆炸弹,颂然制定了一个严格的监督计划:今晚贺先生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要寸步不离布布身旁,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立刻捂嘴、封喉、拖走,“杀”人灭口,绝不手下留情。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不差,但颂然算错了最重要的一点——依布布的耐心,根本等不到晚上。事实上,当天下午,趁他睡午觉那么一丢丢的功夫,布布就迫不及待地把炸弹给点了。小家伙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等到他睡着,一个轻巧的轱辘翻下床,猫着腰,踮着脚,蹑手蹑脚靠近了工作台,从第一个抽屉里掏出画簿,找到了那幅素描像。然后,他像捧宝贝似地捧着它,悄咪咪打开8012a的房门,溜回了对面自己家。十分钟后,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布布一个闪身进来,眼中充满了亮锃锃的兴奋光芒。小盗贼做事滴水不漏,将素描像夹进画簿,照原样放回抽屉,完美复原现场,接着悄无声息地猫进卧室,爬上床,乖乖盖好小毛毯,假装一直在规矩睡觉。颂然一点也没觉察身旁的动静,睡梦中发出一声咕哝,慵懒地翻了个身,还无意识挠了挠裤裆。与此同时,就听“嘀嘟”一声,一封新邮件送抵了贺致远的私人邮箱。当时正是太平洋时间夜晚十点,贺致远尚未结束一天工作,还在距公司不远处的汉默剧院里忙碌。几天后,公司将要在这儿正式发布他们的第七代产品。会场布置过半,各方面进入协调阶段,人来人往,语声嘈杂,一切就像地面上拖曳的电线,看似混乱又井井有条。万年穿惯t恤和人字拖的carlkra今天也难得收起了闲散姿态,换上正装,在主舞台进行了一次完整的试讲,而后下台,与公司的一众svp们逐项确认细节。贺致远作为主讲之一,被安排在carl之后上台。他是公司创业初期的技术合伙人,演讲却绝非他的短板。相反,从三四人的风投小场合到数千人的发布会大场合,他在这方面经受的历练已有九年。大量经验积累下来的,是从容不迫的台风,重点明确的陈述,以及自带的形象加分。他把美式幽默玩得无可挑剔,契合场景,尺度也适宜。下台时,carl高举双手,朝他比了一对点赞手势。贺致远笑了笑,回到自己座位上喝了一杯黑咖啡提神,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查阅新邮件。高亮的星标邮箱在菜单栏里轻轻跳动,冒出一个气泡角标:1。一封来自小q的新邮件,内容是——他的家人留下了一段52秒的视频。在小q当前的数据库里,8012b只有两个家庭成员,“他的家人”只能是布布。布布在对门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发一条视频消息给他?贺致远切换界面,点开了那段存储在云端的视频。“拔拔,看得到我吗?”布布出现在屏幕中央,朝镜头挥了挥手,小脸蛋儿涨得红扑扑的,看起来三分紧张,七分激动。他手捧一张十六开的画纸,就像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筒拉炮,随时准备拉开,给他呈上一份五彩缤纷的惊喜。“拔拔,我,我,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布布激动地说,“你知道了一定超开心的!”这小结巴……怎么越来越像颂然了。贺致远低笑。布布鼓了鼓小胸脯,大概在进行心理准备,接着“唰啦”一声打开画纸,将空白那面凑到镜头跟前,用变魔术似的神秘口吻说:“拔拔,这是颂然哥哥画的画,你看好哟,不许眨眼睛,我要翻过来啦!”贺致远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张纸,不信这古灵精怪的小孩儿真能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三秒钟后,他脸上从容的表情崩裂了。贺致远瞳仁紧缩,身体前倾,猛地拍下空格键暂停了视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屏幕中的那张素描像,几乎想将它从布布手里抢过来。他当然知道颂然画的是谁。那是他的脸。定格于某一个阳光下偶然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毫无印象。除了画像,纸上还有一些零散的文字和涂鸦:前任,现任,贺,简笔的爱心……等贺致远慢慢理解过来那是什么意思,强烈的喜悦就如同十余米高的海啸,狠狠拍击他的心脏。他记得颂然曾说:我搬来这儿,是因为想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