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秀回答,她先介绍起了自己:“我是制衣坊招来的绣娘,说是绣娘,其实平日里就给自家人制过几次衣裳,针脚勉强算齐整,根本没绣过几件东西。”“这次要不是家里断了粮,营里说我这样的也可以,我也不敢厚着脸皮来接活儿干,我那一手家里使使还行,哪里见得了人!”妇人忐忑道:“我就想问一下制衣坊是个什么章程,需要多高的手艺,我这样的,会不会被赶出来啊?”陈秀不清楚招人的标准,但按照李继和她说的话,她都做好从头教起的准备了,一个有过制衣底子的,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自然不会拒绝。陈秀先回答了程……款式我会教,照着做就行,主要是针脚,你既然做得齐整,只要注意再严密牢固些,想必是能做好的。”被陈秀一通安慰,妇人还是信心不足,不过倒没有那么紧张了。她热情地带着陈秀打饭找座,聊各种听来的趣事。只是陈秀没想到,她会从妇人口中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坊里的莲姑娘竟然让人赎身了!当年她得罪了鸨母,鸨母可是放话出来要留她到死的。”陈秀动作一顿:“你说的莲姑娘是被谁赎身的?”人有相似,名自然也有相同,“阿莲”这种听着清丽的雅名在青楼妓馆已经烂大街了,虽然名称和经历都对得上,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又求证了一番。结果不出所料,赎身的人是连队正,因为“连”姓和“莲”姑娘的名同音,妇人记得很清楚。“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我和她是一个地方来的,自然知道。”妇人又道:“要说她不是头牌,我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没道理会认识她,但当年出了一件事儿——嫖客竟然被妓子阉了!几乎成了全鲜花镇的笑话,我也是那时候知道她的。”陈秀没想到阿莲看着柔弱,脾气竟然如此烈性。只是……鲜花镇?陈秀觉得这个镇名似曾相识,思量片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是女主和桂花追查到的那个镇子!桃花和杏花最终被卖去的地方!妇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似乎以为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搜肠刮肚地回忆自己知道的消息。“在我们鲜花镇,花名的寓意是最好的,说来也巧,这位莲姑娘原先的名字也是一个花名,好像是叫……桃花?对,就是桃花……”“你说她叫什么?”陈秀心头巨震,捏筷的手指紧攥,两根筷子交错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妇人一愣,以为是哪句话冒犯了,紧张道:“是问的莲……莲姑娘?”陈秀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发问:“对,你刚刚说她的本名叫什么?”“桃花啊。”妇人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有什么不对吗?”不对?岂止是不对!陈秀想起城门口阿莲看她的眼神,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一见如故,想起两个人的相谈甚欢,一时间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桃花是被连队正从鸨母手中赎出的,她为桃花这些年的遭遇而感到心疼,又为能重逢而欢喜。桃花认出她了吗?陈秀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她这张脸从小到大没变化太多,见过她小时候的模样,一眼就能认出现在的她。而且桃花那天应该听见继哥喊她名字了,有知道她姓氏的连队正在,确认她的身份应该轻而易举才对!那桃花为什么不与她相认?思及此,陈秀激动的心情顿时被泼了一瓢冷水。“阿秀姑娘,你怎么了?”妇人问。陈秀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儿。”她重新拿好筷子吃饭,只是明显地心不在焉。妇人见她情绪不对,也识趣的没再说话,这顿饭吃得可谓是食不知味。妇人早早吃完,告辞离去。李继和李成找过来时,看见的便是眼下的情景。——陈秀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里的饭菜,半张脸隐在幽暗的光线下,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李继和李成对视一眼,齐齐走了过去。感觉有人挡住了光线,还久久不离开,陈秀收回思绪抬起了头。“继哥?舅舅?你们来啦。”两个大男人在全是女子的一角十分显眼,许多人已经有意无意地注意到了这边。陈秀不想引人注目,三两口吃完剩余的饭菜,将碗筷送还,随他们走了出去。到了僻静的地方,李成性子急,率先问道:“我看你样子不对,怎么,有人欺负你了?”说完他看向李继,眼神示意他这是怎么回事?李继安排人照顾陈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现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