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麦向他深深一躬,郑重道:“你帮我大哥和侄子入土为安,我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那都是空的,只一句,以后有事只管喊一声,我随时到。”然后将如何联系他的方式告知,李继看着他,不置可否。当初他带走大小乞丐,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可两人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相貌,到医馆洗干净后也只能看到瘦脱了形的样子,以至于他在二麦开口之前完全没有将两边联系到一起。加上大小乞丐的身体上没有什么特殊体征,仅凭外貌找人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李继看了看二麦的身形,一方身材正常,一方饿得皮包骨,照对方报恩的说法,兄弟之间应该感情深厚,不该出现这样的天差地别,只能是走散得太早。难道他们很早就知道就知道有六阳镇这个地方?不然现在世道如此混乱,如果不是早就约定好在六阳镇见面,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他这里来的。二麦说完便准备离开,临走前他道:“我听说你和陈家村一个姑娘定了亲,上次去我好像吓到她了,在这儿向你道个歉。”他拱了拱手。“我当时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她戴的发簪特别漂亮……”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恍惚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回了神,“对不住了。”说完便带着一群小弟走了。二麦转身时李继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耳后,的确有块红斑,他应该就是阿秀口中那个“盯着她的奇怪人”。确认二麦一方走远,李继才放下警惕。虽然对方说是要报恩,可人心隔肚皮,如果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坟前的草恐怕早就能埋人了。李继继续赶路,因为被打劫耽误了时间,将将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陈家村。“怎么这么晚?”陈秀皱着眉头给他开门,倒不是真的嫌弃他晚,而是此刻天色渐暗,就算李家村的任务已经结束,也不应该赶这一时,睡上一觉,明早回来才最安全稳妥。李继笑道:“本来应该早点到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意外?什么意外?”陈秀阖上门,两人往屋里走。等他把事情一说,陈秀猛地转头,忍不住抬高了音量:“这也算小意外?”她心中不禁后怕,如果第二帮人也是打劫的该怎么办?双拳难敌四腿,好汉架不住人多,他身手再好,三个人打得过,可三个又三个,还是并肩子上的呢?看她一脸担心,李继连忙道:“放心,如果没有胜算,我会想办法甩开他们的,不会傻乎乎站在那里等人围上来。”李继一再保证,陈秀才稍稍放心,然后注意了到他话中提起的二麦。原来那天是在看她的簪子吗?陈秀摸了摸头发,她今天戴的簪子正好跟那天戴的是同一支,这只木簪是李继亲手做的,由于他是初学并不熟练,干脆只在一端简单刻了几道花纹,只有打磨光滑的表面显出了几分制作人的用心。可要说它漂亮?说实话,哪怕她很喜欢这支木簪,也不得不承认它和漂亮完全搭不上边,如果不是因为送的人是李继,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陈秀摇摇头,算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纠结那么多也没什么用,继哥现在才回来,错过了饭点,肚子肯定很饿,赶紧去厨房给他下碗面才最要紧。……又是新的一天,太阳在云后时隐时现,可灼热的温度并没有比昨日低上半分,同时空中还飘着毛毛细雨。这便是乡人常说的“太阳雨”了。陈家村所处的地区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次,一向被人们奉为吉兆——寓意着庄稼既有阳光照耀,又有雨露滋润,孕育着丰收之喜。以往出现这样的吉祥景,虽说不至于大肆庆祝,可也足以成为村民们讨论的焦点,但此时的陈宗却完全没有心情关注。李继离开的这两天,他想了很多,镇上的变故,村子的未来,加上还有一个陈老头混在其中,立场并不明确,想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最终做出了决定。李继敲门进来:“村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吗?”陈宗抬头看他:“我决定让全村进山。”李继心中一凛,却并不感到意外,以村长的行事风格,的确不像是什么也不做,把村子的命运托付给天意的人。他没有说话,静静听陈宗说着他的计划。“我还打算开启村中的地道。”“当年兵祸幸存的先祖重新建村之后,第一时间开挖了一条地道,位置由历代村长口口相传,我也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如果陈家村真的守不住了,老弱妇孺便留在地道,自觉身体可以,还有一把力气的,就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