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俩这在半是窘迫半是滑稽中开始的第一次一起吃饭,也以半是窘迫半是滑稽结束。白沐骞吃完饭的时候,易清谣的酸辣粉用肉眼根本还看不出少,原因是……她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手边备着的一瓶冰雪碧都已经喝完了。白沐骞又怜惜又好笑:“你不能吃辣啊?那还非要吃这个,还放这么多辣!”其实当时易清谣已经沮丧得不行了,真是太狼狈了,她本来以为在男神面前吃辣吧……只要自己足够慢,就会显得很斯文很淑女,没想到今天这个真是变态辣!好在她一脸狼藉,倒是遮盖了更为尴尬的囧。她一边不停用纸巾擦鼻子眼睛一边咝咝吸着气说:“可是、可是就是好吃啊!我之前试过不放辣,就没这么香了,毕竟这里面最香的就是红油啊!”白沐骞笑着摇头起身:“你坚持一下,我再去给你买冰镇饮料,两瓶吧,够不够?”☆、12、回忆,或梦境,一帧一帧地向前推进,易清谣觉得很难受。你经历过鬼压床吗?就是那种感觉,你明明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清明,却偏偏无法脱身。只是此时压在身上魇住她的,不是鬼,而是回忆。她意识到自己在发烧,身体里热烘烘的像是有火在烧,外面却觉得冷,喉咙干渴得忍不住无力地咳嗽,可她既不能、也不愿意起身喝水。因为她还不想醒来,她还不想,停止。第一次一起吃饭之后,她和白沐骞一下子就更亲近了。那段时间,在她的印象里,他们俩好像随时都在聊天,微信长时间地停留在与他的会话里,每次因为有事退出来,基本上一处理完就又会进去,要么是被他召唤进去的,要么是她自己不假思索地就要跟他说话。那是多么充实的一个暑假!十九岁的天空,总是艳阳高照,绿荫匝地,青春流光溢彩得潽出来,弥漫得那么广阔的一个校园才将将兜得住,加速而有力的心跳带得身体也轻盈雀跃,真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腾云飞起。易清谣家教带的两个孩子都是初中生,假期的文化课家教安排在工作日,周末则用来上艺术或体育特长课。所以易清谣周末都闲着,常常跟哥哥一起出去玩。贺清闻当时还没进入网约车阶段,刚退伍回来那两三年,他还在往一个办公室文员的方向努力。只是他只有高中学历,这样的工作实在不好找,只能在一些雇不起人的初创小公司,一人身兼数职,凭借着在夜校上的计算机和会计课程,把行政出纳和网管这一摊子事都管起来,但是每个月去除了五险一金,到手也只有不到3000元。易清谣那么卖力地赚钱,也是希望能帮哥哥一把——或者……可能不能把话说得这么大,只能说,让哥哥能在生活的重压下时常透口气吧,至少每次跟哥哥一起出去玩,交通餐饮门票等,她都要全包——呃,有全包的能力,至于能不能抢过哥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然后就到了那天,易清谣终身难忘的那天。或许她和白沐骞注定此生无缘,可那已然失去的一切,毕竟是在她的生命中真真切切地烙下过痕迹,那痕迹一旦烙下,就是永远。那天,易清谣敏感地觉得白沐骞有些冷淡,也可能是平常他们俩之间太热络了点,以至于不过是更符合普通朋友聊天特色的对话,都显出了疏远。她心里一下子不踏实起来。这是针对她吗?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事,整个人状态都比较低靡?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告诉她是什么事,没觉得在她这里能得到什么安慰吧……易清谣越想越丧气,到了中午,已是整个人都低落颓唐,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去做了。她决定索性睡个午觉,可能睡醒了就好了。躺在床上,她又不死心地给白沐骞发了条消息,然后突然又泄了气。她决定不再等他回复了,甚至他的回复,她也不想看了。于是她把手机往枕边一扔,翻个身闭上眼睛。然而睡意这个东西,是越努力酝酿就赶得越远的,甚至明明已经调至静音、连振动也没开的手机,她都总能莫名感觉到它因为不断收到新消息而在后脑频频亮起。坚持又坚持,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她狠狠翻过身来,拿起手机——一长串全是白沐骞的消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觉得她也很喜欢我,每天都跟我聊天聊得很好,我都打算表白了,没想到……”“你看,就是这个人,唉,当然,他看起来也很不错很爱她,就是总觉得面相气质有点平庸,可能她就是喜欢那种为她低到了尘埃里、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吧,她其实也可以试试我啊,说不定我更符合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