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活总算文艺悲摧了一回。尽管这多是生理作用而非心理作用的效果,但她不说,任何一个人都会理解为她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总是企图在杂乱的生活中保留那么一点飘渺的浪漫情怀。比如小时候爬上屋顶看月亮,被蚊子咬得满头包,时隔多年后想来,却只怀念着那倾泻而下的幽凉如水的月光。
想起那明亮的月光的时候,她总是错觉那时她的身边该是有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孩儿的,但她始终记不起他的样貌和他说过的话,甚至他是否存在于那里,都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
那只是她的一种感觉,事实上她关于小时候的记忆稀有得可怜,在那些暧昧的梦境里绝少出现人物,有的只是一些朦胧的意象和关于事物的感受。
比如她清楚地记得父亲怀抱的温度,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其他任何事。
思考多年的结论是,她的感官应当异常敏锐,身体自发帮她记住了某些感受,然而她的大脑容量实在可怜,于是为了装后来学习中大量的科学公式,自发地进行了清空。
三角函数占据了原来装着爸爸样子的脑细胞,这个认知让她忧伤不已。
不过有时候她也疑心过这些说不定是自己意淫出来的。
比如说她在长久的怀念之中,自动剔除了夏夜的燥热与恼人的蚊子,记住了那带有些神秘色彩的大如银盘的月亮。
比如她总是轻易地记住了郊游时看到的大片美丽花田,而忘记不慎跌倒时被磨破的膝盖和弄脏的裙子。
所以说,小男孩和爸爸,说不定是她的回忆擅自美化添加的也未可知。
朝仓知道,自己的回忆总是会被过渡美化,但这是潜意识作祟,不是她主观可以干涉的范畴,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美化。
就如此刻,她看着镜中那个憔悴的自己,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忘记此刻的心痛,只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少年怀抱里若有似无的青草香,稍稍地,感到了一点释然。
她想,时光会自动帮她打理一切的。此时心中如潮水般蔓延而上的忧伤终会有退下去的一天,所以还是忽略为好。
笑一笑吧。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然后镜中那个女孩露出了锃亮的一口白牙,傻气逼人。
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朝仓用她可怜的脑袋的极限运算量对于此次失恋事件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总结分析,然后做出了一个曲折离奇十分不符合被甩定律的决定。
走进a组教室之后,她直奔好友藤原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在众人聚集的目光中,十分淡定地抛出了一句话,“我要找你单挑。”
藤原目瞪口呆地看向她,只觉自己满腔愧疚无从述说,酝酿了两天的道歉找不到用武之地,心里一时憋屈异常。
嗓子干涩了半天,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话说,小瑾……要不你再跟高桥老师请假回去休息两天?”
朝仓怒,“我说正经的。”
藤原掩面,“对不起我理解不能。”
朝仓瞪眼,“电视剧里不常演么?为抱得美人归,两武士决战于大海边潮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