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覃想起前世的委曲求全最后落得的悲惨下场,坚决地摇头,说:“不,我绝对不去他家,就是要饭也不去他家的门前要。”
季娟长吁短叹地说:“你小孩子就知道逞强,知不知道社会复杂着呢,你一个小孩子哪里应付得了?还是靠着你爸爸吧,无论如何,你总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多少……”
季覃打断了妈妈,坚定地说:“妈妈,求你了,别叫我跟他走,我一点也不想去他家。我不想被后妈打来骂去的,更不想被人家当下饭菜一样欺负。我就在这里,在自己家里。你活着,我陪着你,你死了,我还是陪着你。”
季娟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为当年的草率: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地找个男人结婚生孩子,临到自己死了,孩子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哭了一场之后,季娟担忧地说:“可是,你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怎么行?总要有个监护人吧。”说着,季娟忽然想了起来,自己还有个表弟,去年的时候见过一面,他说他以后也在这座城市里谋生,还说季娟有什么摆不平的事都可以找他。
“哦,对了,你还有个表舅在这里呢,也许……”话刚刚说出口,季娟又咽了回去,说:“算了,他那个人……”
季覃敏感地说:“我还有个表舅在这里啊?怎么从来没有听妈妈说过?”
季娟叹口气,说:“算了,那个家伙,靠不住的。再说,他也只比你大几岁而已,做不了你的监护人。”
季覃好奇地问:“他是做什么的?”
季娟说:“谁知道?也许是混黑社会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我可怕他带坏了你。“
季覃问:“妈妈不喜欢他?”
季娟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一个亲戚而已,平时也没什么来往。要说他以前还好,又懂事又会读书,后来……唉,他爸爸出了事,他也是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的吧。”
季覃好奇地说:“他爸爸出了什么事?”
季娟说:“好像是侵吞公款还是什么的,给抓起来了,判了十五年,后来赶上严打,又翻出旧案了,给枪毙了。他妈妈没工作,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是老大,只好挑起担子来,说起来这娃也惨,算是为生活所迫。”
季覃想了想,说:“妈妈,你叫这个小舅舅来咱们家里一次吧,我看看他那人究竟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决心(修)
季娟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又开始极力劝说季覃听话,等明后天他的生父过来就随了他生父去,无论如何总是有着至亲血缘关系,他还能丢下季覃不管吗之类的云云。
可能是因为话说多了劳了神,季娟再次出现癌症晚期病人的症状,大口地呕血,吓得季覃连哭带喊,要打急救电话,季娟用手帕捂住嘴,匀净了喘息,说:“别叫急救车,去医院也就是白折腾着花钱,治不好的。”
季娟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季覃就趴在她的床边,一直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不敢离开。
季覃很怕,怕自己即便是离开一小会儿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妈妈也许就永远地离开了。
季覃默默地想,自己能够重活一世,若是连最亲爱的妈妈都不能拯救的话,重生的意义何在呢?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渐渐成型。
早晨醒来,季覃活动着因为一夜未睡而酸痛不已的颈椎,宽慰地发现妈妈还活着,虽然没有醒。
季覃给妈妈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出了她的卧房。
季覃在客厅里打量着这整套的房子。老式的三室一厅,厅堂很小,像个过道一般,只能做餐厅用,向阳的一间大一点的卧室充作了客厅,摆着一对手工皮沙发和一溜儿粗笨的柜子,地板是水磨石的。另外还有两间卧室都不大。
季覃在心里琢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九十年代都还没有商品房这个概念呢,一般的人家都是住的单位分配的房子,就是公房,只有暂时的居住权没有产权。可是,季覃家的这一套房子是老房子拆迁得来的补偿房,和一般的公房不一样,可以私下立文书按手印转让买卖。如果……卖掉的话,能卖多少钱呢?能不能拿这一笔钱搏一搏呢?
客厅里的一台老式的石英钟“当当当”地响了八声,八点了。
墙上挂着一本老式挂历,挂历上翻到的那一页赫然写着“1991年8月”。
九十年代初期,一个变革的时代,一个掘金的时代。
这个时候的人们还紧紧地守着自己的铁饭碗,鲜少有人敢下海试水的。
可是,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发财了,多数是那些坐过牢的、或是家里孩子多没门路的待业青年。他们别无选折,只能做个体户,捣弄小买卖,却不知道怎么地就发了,成为令人瞩目的万元户或是十万元户。
季覃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活过一次的人,多少知道一些未来发展趋势的人,只要放手敢做,一定能挣到钱,然后,设法把妈妈的病治好。
在那时候,癌症被认为是世纪难题,几乎是不可能治好的绝症,可是,也有奇迹出现,有的人能挺过去,偏偏倒倒再活上几年,只要病灶不转移,就可以看作是根治了。当然,根本上要看运气,再者,要有钱。
有钱治,还要有钱来养着。
至少得几万块钱吧。
可是,季覃估摸这,自己家的这一套位于市中心的、净面积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按着此时的市价来算的话,可能也就值一万多块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