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珹发现的时候,看见他头是往另一侧歪的,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滑落了。他怕丁雪润睡得脖子疼,就伸手过去把他眼镜摘了,然后拿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脑侧,给他拨正了。过了会儿,丁雪润脑袋再次朝旁边歪去,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朝着楼珹这边偏的。他的头靠过来时,楼珹心脏都要骤停了。肩膀上忽地多出这么一点不轻不重的重量,楼珹却一动不敢动。他屏住呼吸,垂头看了一眼。舞台上灯光亮的时候,便照耀在丁雪润的脸上,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也能看清他秀气白净的五官轮廓,密长的睫安静地垂下来。从他这个角度,丁雪润好看得不可思议,他发着呆似的,不知不觉就盯着看了很久。丁雪润做了个挺长的梦,梦醒了,他还听见震耳欲聋的音响声。“几点了?”他或许是没有醒,还靠在楼珹身上没有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楼珹肩膀有点麻,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一看:“快十点了。”“表演还有多久?”丁雪润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靠在楼珹肩膀上睡觉的了,他坐直了身体,道了个歉,看着他道:“你肩膀累吗?”楼珹说不累。要是能再靠会儿就好了。“表演估计还有一会儿。”他侧头看向丁雪润,“不知道这么吵,你是怎么睡着的。”“有时候吵,更容易睡着。”丁雪润彻底清醒了,没有眼镜,他眯眼看着舞台上的独舞节目。楼珹:“节目是不是挺无聊的?我叫上李东他们,咱们一块走了吧。”丁雪润说好。楼珹开始打电话,因为环境吵闹,他一直对着电话大喊:“我说走,走!走啦!!操!”挂了电话,楼珹说:“他们说要去吃夜宵,麻小,你吃吗?”“走吧。”三中离六中挺远的,打车回学校起码得一个小时,学校门禁时间也到了,他也无处可去。“那好,不过这样,时间就晚了,你也不能回学校住了,不然……”楼珹侧着头,一直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里去,低沉着声音道,“……润润,你晚上就住我家吧?”公主房都给你打扫干净了。一听这个称呼,丁雪润就掀起眼皮看他:“你怎么这么叫我?”“刚才你爸……电话里这么叫,我就听见了,暧,我不是故意的啊。”你爸这么叫你,老子也这么叫你,四舍五入,我不就是你爸了吗?麻辣小龙虾的店就在三中附近,三中校花唐晓蓉说:“是我们这儿的一绝,我跟老板熟,刚打了电话订位才有座。”楼珹不知道她也来,不是很高兴,暗地里踹了猪崽好几脚,给他发消息道:“下次你再干这种事,老子削死你!”猪崽很委屈:“是唐晓蓉说这家好吃,说请客……”楼珹不再理他,满脸的冷若冰霜。李东叫了两打啤酒来,明天不用上课,今天又是跨年夜,自然得喝个高兴。而且在座除了李东,就只有楼珹成年了,也只有楼珹有驾照,并且滴酒不沾。到时候他们几个打车走,楼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送校花回去了。唐晓蓉也正是这样想的,她看楼珹没有吃小龙虾,就主动剥了一个夹给他:“楼珹,吃一个吧?我给你剥好了。”楼珹说谢谢,站起来道:“我不爱吃这个,我去买奶茶,你们要吗?”校花不要,怕长胖;几个大男人喝酒,也不要。楼珹买完奶茶回来,看见丁雪润在喝啤酒,就把奶茶放在他旁边:“给你买的,喝这个别喝酒。”弄得校花下意识抬头看了这个楼珹没有介绍过的同学一眼。这个男生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白,斯斯文文的,长得不错。丁雪润跟他道谢,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又开始喝酒。“让你别喝。”楼珹皱着眉,一筷子给他夹了个小龙虾过去,“给我剥虾,我要吃。”丁雪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太会。”他很少吃这种东西。楼珹气急,拆开一包一次性手套:“那我剥,你吃。”他说完就低头开始剥起来,他剥虾的手法显然很不熟练,不是经常干这个,但他剥得很认真,龙虾肉剥出来,就放到丁雪润碗里,干净利落一个字:“吃。”旁人看得啧啧称奇。唐晓蓉很吃惊地压低声音问猪崽:“那个同学是谁?楼珹有弟弟吗?”“不,是他的同桌。”“怎么对同桌比对我还亲热啊……”一顿夜宵吃了一个半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丁雪润没少喝,也没少吃、结账时,唐晓蓉要扫码付款,楼珹的现金先她一步递给服务员。“楼珹你干什么抢着给钱,说好了今天我请客的,你……”楼珹:“不用你请,我带着人呢。”“李东他们也都是我朋友,我们都认识,我请一顿怎么了?”“就是,跟晓蓉见外做什么。”猪崽道。楼珹冷冷扫了他一眼,指了下丁雪润,挑起眉跟唐晓蓉说:“他,我的人。”“这些,”楼珹指了下自己面前的小龙虾壳,“都是他一个人吃的,别跟我抢了。”唐晓蓉怔了下,目光望向丁雪润,探究地盯着看了几秒,而丁雪润对她笑了一下。几人打车走了,走之前,李东说:“放女孩子一个人坐车不安全,珹哥你开车送她到家吧。”楼珹没有拒绝,说好。网约车事件发生得太多了,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坐车回家,的确不安全。丁雪润倒是很自觉,他拉开后座的车门,把副驾驶座留给了校花。校花看见他的举措还松了口气,看来应该只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兄弟。她上车后,对楼珹道:“先送这位同学回家吧,我不急的。”“没事,我先送你,”楼珹发动汽车,“他跟我住一起。”校花:“……你们?”楼珹不置可否地“唔”了声,没有解释。丁雪润默契地没有说话,楼珹感觉他应该是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了。唐晓蓉心里翻腾起了惊涛骇浪,这才多长时间,楼珹就弯了?她在后视镜里注视着丁雪润,看见他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呼吸,皮肤比自己还白。过了会儿,丁雪润在后座躺下了,楼珹在前面开车,看见了,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睡觉,润润,别生病了。”语气很体贴。丁雪润一副特别困倦的样子,接过来盖上了。唐晓蓉勉强地笑了下,车子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她下了车,楼珹跟她说拜拜,唐晓蓉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倒是楼珹,在摇上车窗前,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别说出去了。”唐晓蓉心都凉了。楼珹开车走了,他叫了一声:“喂,小丁?”没有人理他,丁雪润大概是睡着了。“跟你说了不让你喝酒的,看吧,喝多了吧?”楼珹一个人时嘴巴也闲不住,开始各种瞎比比。“老子为了拒绝女人,居然开始装gay了。”而且还装得那么像,连他自己都有点信了。楼珹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演技比装瘸子那会儿又进步了。丁雪润半梦半醒地躺在后面,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但听不太清晰。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了。楼珹把车停在车库,拉开后座车门:“小丁,到家了,快醒了。”丁雪润迷迷糊糊地“唔”了声,没有动。楼珹便弯腰摸了摸他的脸颊,丁雪润睫毛颤了颤,怀里抱着楼珹的黑色外套。楼珹“啧”了一声,捏了把他的脸:“睡得可真死,小猪。”丁雪润没有回他,其实他已经清醒了大半,只不过还不想动。楼珹看他果真是不动了,很无奈地道:“你难道要睡在车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