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会知道?”我问,我不明白只是一桩刺杀而已,怎么会牵扯进来这么多人。“因为我刚好是牵扯进去的,花镜宫里派出一批死士,帮助白江清刺杀后逃离丞相府,这件事,你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来。”石梯终于上完了,花繁负手站着,就算一身粗衣,也遮不住一身不凡气度。我听他低低念道:“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离下雪还早着呢,年轻人就不要随随便便说老了,我爹要是听见,只会毫不客气往人脑袋上招呼一巴掌。”我道,看看旁边的树,仰头便见橘黄的果子,挂了满树,在繁密叶间,好看得很。好看之余,还觉得想吃,运了轻功利索地上树,摘了几个塞到怀里,跳下来,给了花繁一半。自己坐在树下剥橙子。花繁接过后,看了看手里带着叶子的橙子,把那三个橙子抛过来抛过去,跟玩一样,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懒懒看我一眼,道:“我不想用短剑,没拆过,也不饿。”我闻言,嫌弃地看他一眼,吃掉手里的橙子,看他不像样的杂耍一样抛橙子,事实证明,武功再高,杂耍也不一定玩的好,我刚好吃完一个,就一个橙子滚到我脚边,圆滚滚的,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皮薄肉厚,鲜美,汁多。怎么会有人这么毛病,懒得动手拆呢?我想着,捞过一个,两个,三个,被气得想笑,合着三个全滚回我这里了么?花繁也没说话,只是看看我,又看看我刚捡起来的三个橙子,眼神已经把意思传达到位了,我自己拆橙子拆习惯了,再加上我老爹还有妹妹天青也喜欢吃,熟能生巧,三两下便拆开了,花繁堪堪插上一句:“纤手破新橙。”“你还是对你的丫鬟什么说吧,这话对女人很有用。”我道,被他那一句话刺激得手一个不稳,橙子分成两半时,不小心把一片捏爆了,便递给他完好的那一半,打算另外一半留着,自己吃。花繁扣住我的手腕,我生出不怎么好的预感来。他拿走了那一半。我心惊肉跳地想把手给收回去,可是怎么也抽不出,然后他低头,舌叶掠过我手指间,舔舐过去,末了轻轻咬了一下。十指连心,这一下刺激得我心脏隐隐作痛。我看着他冶艳的眉眼,无端的想起四个字来。红颜薄命。花繁看着,也像是命短的。“别闹了。”我笑了笑,没笑成,又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挂到嘴边。依稀熟悉我终于站在花镜宫门前,朱红色的大门,门匾上写着显眼的花镜宫三个大字,字迹遒劲遒劲,恍若苍鹰蓄力欲展翅高飞,不露半点锋芒,门很高,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进去的,我面前的花镜宫宫主看看那高大的家门,漫不经心地挠了挠脑袋。“怎么进?”我疑惑地扭头问他。“翻墙。”他道,促狭着眼冲我一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抄起腰和膝盖,我还没下意识抬手挣扎,就被他往手上甩了一巴掌,花镜宫宫主花繁翻自家的墙翻得熟练,径自跳到墙上,手上甩出从我怀里摸出来的几个橙子,那些石板猛地落地,露出下面险恶晃眼的刀尖。“抱紧了,一会儿你掉下去我还要捞人,我可不想看见小雪和蔚公子,那两个人太麻烦了。”他说完就跳了下去,连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我留,仓促之下只得把他抱紧了,他身上的温度和似有还无的玫瑰麝香香味纠缠不放,扑到我身上不肯放过。我总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花繁带着我掠过地面,脚尖刚刚点过去,下面的石板就掉了下去,要不是花繁的身法快,二流的江湖人都能交代过去,我看着那石板极其脆弱地跌在下面密集的刀尖上,后背发凉,若是以我的轻功,是不够的。还没等我松一口气,一把飞刀便险险地削了我左边的一缕头发,我见那飞刀被花繁捞到手里反扔回去,割断光秃秃的柳枝,被一只手给截了。花繁对着柳树下的两个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小雪,你是不是想要谋杀弑主?”“是,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伪装身份、满江湖乱跑的宫主还是早点死的好,这样蔚公子也能省点心。”萧瑟的柳树枝条下,传来一把愤懑无奈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是客栈的伙计控诉黑心的老板。花繁没听见一样低头看我的左脸,看得很专注,我皱皱眉,双手按上人肩膀,力气用的很小很轻巧,像极了抚摸,接着,我趁着心头不妙的预感还没实现,果断扣死人肩膀,一瞬间发力,从他怀里跳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稳稳当当立在旁边。我脚下的石板不怎么稳当,猛然消失不见,下一秒,我便掉了下去。我发誓我听见一阵大笑声,还是两个人的,我还没险险地去抓住四周石板,就被花繁一把捞住手臂向上提,他终于没把我抄到怀里——我只能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你看,我都说了要你抱紧我了,可你偏偏不心,怪谁?别闹了,小雪的心思可是比女人还深的,还有啊,地板也是不能抓得,也是有陷阱的,抓上去你的手都能废了。”他道,低低叹了一口气。我从那一声叹气中嗅出点什么来,还有小雪到底是谁?男人么?“杀千刀的花繁,我跟你说过几百次了别叫我小雪,老子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叫小雪啊。”我只能听见声音,八爪鱼一样没什么少侠形象地抓着花繁,心下想着我还是当自己是个死人吧,不由得悲叹一声。“怎么了?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抱住我占我便宜的,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他笑道,吃了亏遭受不白之冤的口吻。“可怜我刚摘下来的橙子,还没吃呢就被你丢出去了。”我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很想离花繁远一点,可是不能,能保证安全的只有他脚下的那块石板了,该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属下能做出设计自家宫主的事情啊,不对,花繁这个花镜宫宫主当的是有多糟糕啊。我为什么傻子一样要自投罗网啊,扪心自问一下,我怕真的是傻的。我自嘲地想着,被人勒紧后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好好安置到了地上,花繁微冷的手指擦过我左脸,那些石板在我眼底落下去,我方才踏过,知道那些所谓的石板其实是动了手脚的竹板,轻功中上的都难过去,我想我怕是难逃了。从初见开始就是。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成了猫爪底下的老鼠,任人逗弄着,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扒拉两下,四处逃窜,自以为逃脱了,可我还是身在其中,像是落于棋盘之上的棋子,黑白两色的厮杀将,被人一步步逼着,走上如他人所愿的道路。“介绍一下这位客人,天真,也很可能是你宫主未来的夫人,所以小雪你,还是好好照顾吧,他会在这里呆一个月,小雪你照顾不好的话,本座可是会生气的。”花繁道,把我整个人转进去,我还处于思索的状态,转头便对上萧瑟柳条下的两个人。一个人一身黑衣,瘦且高挑,小麦肤色,生着没什么特色的单眼皮,在他脸上像极了一条缝,可他抬眼时内里光彩四溢,另一个人眉目细长面容白皙,眼角险险压了一点伤痕,深红一点,男生女相,本该生出些许女气或者媚气,可他那冷淡极了的眼神刚好中和了一下,他不悦地挑了挑眉,冷淡的眼神慢悠悠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落在花繁身上,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跑去拐别人家的孩子了?是要当做娈宠养么?这孩子武功不低,方才用的是乾坤天地。”“本座刚才说过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么?小雪?”花繁低低道。被称作小雪的人收了那挑剔的目光,垂了眼睫,他拍了拍旁边的黑衣人,叹了口气,道:“蔚公子,去折腾那病患吧,可以的话,劳烦你下手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