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持道:“二姑娘何时来的扬州?”“傍晚刚到。”“在下有失远迎,还要二姑娘备酒菜招待,实在惭愧。”韩碧筳道:“程公子客气了。碧筳从来没把公子当外人,您招呼我还是我招呼您,又有何区别?”程持闻言一怔,连韩青岚拿着筷子准备夹菜的手也堪堪停住。韩青岚忍不住道:“姐夫来了……”韩碧筳噗嗤一声笑了:“你瞎喊什么?程公子,竖子无礼,请您莫怪。”姐夫二字,喊的是谁?程持幽幽道:“二姑娘的意思是……”“二叔的寿辰,碧筳斗胆给公子发了帖子,您不会不明白吧?”她举起杯子,盈盈笑道,“我代二哥敬您一杯,相信集贤楼和程家,迟早是一家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持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二人相视而笑。韩青岚终于明白,姐姐毕竟是姐姐,是自己的亲姐,今日是带人来替他出头的。韩碧筳三言两语将程持哄得服服帖帖,二姐与二哥真是一丘之貉……不,是情同手足,志同道合。二月初六寅时,竹西堂寻回最后一匹布,至此南局三十匹库锦全数寻回。当日,尚清飞鸽传书苏州云岩堂。二月初七,巳时,春泰布庄的岑乐先生带着先前答应交于温询询的画出了门。☆、第三十五回春分过后,万物复苏,天气越来越暖和。家家户户缝制新衣,近日春泰布庄里客似云来。明明生意兴隆,天元赌坊的沈姑娘也好几日没上门来了,为何先生还愁眉不展?用午餐时,俞毅问岑乐,可有烦心事。其实岑乐为人豁达,随遇而安,能令他心烦的事情不多,通常都跟一个人有关。三月初十是脂香阁大掌柜温时崖六十大寿,韩九爷让秦思狂准备一份寿礼,秦思狂就来找“当铺”。可是岑乐一连拿了四件宝贝出来,玉公子都说再看看。想到今夜两人相约饮酒,岑先生少见地给难住了。春日晴好,午后,岑乐坐在柜台里昏昏欲睡,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读完信,他顿时来了精神,嘱咐俞毅照看铺子,自己有事出去一下。岑乐去到修竹巷,敲开了卖豆花的王家大门。王师傅见着他很是奇怪,说岑先生怎么这个时候上门,豆花早上就卖完了。岑乐笑着说,他并非是来买豆花。听说王师傅有一个家传瓷枕,是一个黑花坐虎腰形枕。听闻此枕器形饱满,刻花笔法简洁,施釉均衡。今日他正是为此而来。王师傅一拍手,说半个时辰前,有一老一少前来拜访,也是问瓷枕的事。二人面相良善,出手阔绰,他便将枕头卖了。岑乐直说遗憾,但是算算时间,人恐怕还未走远。王师傅告诉他那二人朝北边走了。岑乐谢过王师傅,也往北而去,沿路打听是否有一老一少经过。寻了许久不见人影,不知不觉岑乐竟走到了天元赌坊门前。此乃是非之地啊……走了半天,岑乐口干舌燥。正好赌坊十步以外是间茶寮,他张望了一下,顿时眼睛一亮,于是决定歇歇脚,自个儿寻了个座坐下。喝了几口热茶,他静下心来,邻桌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一瘦小老头背对着外面,正在给另一个年轻人看手相。“兄台贵庚?”“二十有七。”“看你这手相,尊夫人厉害得紧啊!”“其实在下尚未娶妻……”岑乐轻轻笑了一声,他原本以怀疑这一老一少是买走瓷枕之人才,所以才跟着进了茶寮。可如今看来,二人并不熟稔,应该不是他要找的人。年轻男子衣着朴素,长相平庸,身量不矮,块头不小,但圆圆的脸庞一笑起来十分忠厚,一看就不是富裕之人。他一幅窝窝囊囊的样子,无怪乎看相人猜他家有悍妇。一听没娶妻,那看相的老头抑制不住兴奋之色,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摆的桃花阵有多灵验,十里八村的光棍听了他的话,都娶上媳妇生了娃。一番话说得那年轻男子瞪大了双眸直点头。“兄台你年纪不小了,婚姻大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得趁早解决!”“其实,我已经定了亲了……”问得此言,岑乐没克制住,一下子笑出了声。说实话,看相人口才甚好,可惜碰上的年轻人是个温吞的主,丢出去的石子都砸进了水里,全无声响。他笑得实在有点大声,那二人同时扭头看他。岑乐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起身端着茶杯走了过去,笑着道:“老李啊,在下尚未娶妻。您看看,可否也给我摆个桃花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