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傢兴虽是个乡下人,心裡很有一笔账,他站出来做和事佬,当著俞婉的面下瞭胡杏娘的面子,也算是交代瞭。俞婉卖爹人情,芙儿也在一边看著,不好再计较。就是看在寇冲给她送那麽大礼的份上,也不能把他娘如何,雷声大雨点小,发瞭一通脾气,胡杏娘保证以后不进她屋子,也就罢瞭。
冬日裡鲜花不多,好在后山上开瞭不少梅花,红的粉的白的,在雪中散发著一股幽幽的冷香,凛冽傲然。趁著雪后花儿开放,俞婉每天穿得厚厚的,套上兽皮靴子,去山上萃取梅花精纯。梅花小小的,梅树长得也很分散,两三天下来不过才一滴。
一滴就能制作百八十盒香膏,那样制作出来的香膏花香的味道浓淡适中,敷在皮肤上效果最好,容易吸收,而且留香异常持久。不过,苍兰仙露毕竟是吸收瞭自然界中的灵气灵液,有收集就会消散,不能保存,如果不及时用掉,第二天新的出来,旧的就会消失,回归自然。
所以她虽有这好东西,却也不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就是有多少用多少,兼之一个人能力有限,现在所做的,堪堪能供应百香阁跟三叔的需求。
俞婉做各种脂粉从来不用铅粉,那个虽便宜用多瞭对身体不好,听说还会中毒,一般都是米粉、栗粉或者糯米粉。稀释后的梅花精纯兑上米粉,不用别的香料,反而把味道混杂瞭。制成玉簪花棒,用起来轻薄香红,很容易在面上摊开,又能润泽肌肤,仿佛天然的好气色。搭配一套冷梅香味的胭脂,也是粉状,指甲盖轻轻挑起一点,点水划开,涂在唇上红润异常,掌心剩下的一点将够腮红。
腊月二十八跟爹去镇上她就这样浅浅地装扮,父女俩是来置办年货的,先去杂货铺子。俞婉现在已经用习惯瞭草纸,傢裡的玉米梗跟竹片早就不用瞭,每每还剩下一些,她就总想著再添置,就怕一时间没瞭生活又要倒回去。农村的厕所也是没法恭维的,离地板老高,不注意就会溅一屁股泥粪,赚到钱瞭俞婉立马给傢裡买瞭几个小巧红漆的精致马桶。
每天隻在自己屋裡方便,刷马桶的皂角是她亲手做的,清洁的功能强,加瞭北边来的香料,一点异味也没有。胡杏娘看那皂角好用,傢裡的衣服都用那个洗……
除此之外,闺房裡的长案、椅子、梳妆镜、衣柜俞婉这半年能添上的全添瞭。当然这次来不用买那些大件,但小东西不少,俞傢兴专门背瞭一个大背篓用来装东西,对联、瓜子、糖果、糕点再有胡杏娘吩咐的一些傢用都买齐全瞭。
除瞭吃的,还买瞭几坛好酒,催著俞婉送去给刘掌柜,毕竟他们合作这麽久,有一份香火情。人情世故俞傢兴是很通的,时人又比较看重,哪怕借钱该送的礼也不能落下。俞婉拗不过,隻好陪爹去找刘掌柜。
刘掌柜看见她来,极为热情地上前寒暄,不但笑呵呵收瞭酒,还叫人备瞭一份回礼,一定要叫俞婉带上。往背篓裡放得时候,俞婉瞄瞭一眼,都是百香阁卖得很紧俏的东西,居然舍得送给她,稀奇瞭。
俞婉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刘掌柜葫芦裡卖什麽药,刘掌柜自己交代瞭,“前些时候我们有一批货从边关庸良城过,差点叫胡子截瞭道,多亏瞭寇巡检出手相助啊。原来俞姑娘是寇巡检的傢裡人,大水冲瞭龙王庙,小店多有得罪,姑娘海涵啊。姑娘放心吧,张傢那边百香阁跟巡检大人都打点好瞭,往后姑娘隻干自己的事就对瞭,有那起不长眼的找上来,姑娘隻管来找我。咱们两傢之间的生意,还要好好维系才是。”
肆意想象那人对他的关心
听完这话,俞婉一脸古怪,也知道是谁在背后出力瞭。傢裡前两天刚收到寇冲的傢信,信裡简要说瞭些他在那边升任巡检的事。虽然隻是一个九品小官,但总算是跨入瞭品阶的官员,且武官跟文官不同,全靠军功说话。短短半年,就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头兵爬到巡检的位置,官虽小,却并非荣誉职位,是有实权的!
听说是寇冲的交代,俞傢兴东西也不想买瞭,连忙跟刘掌柜打听起来。百香阁常从外域进货,自然熟悉那边的情况。刘掌柜是真心感激寇冲,隻有真正从边城野地回来的人,才能感受到夷人对大周的威胁是多麽刻骨铭心,而边城的军队条件艰苦,常年打仗,那股萧肃严峻的气氛是内地感受不到的。
回到傢之后,俞傢兴顾不上喝水,便跟胡杏娘讲起瞭寇冲,听得胡杏娘泪水涟涟,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又不能不放手。夫妻俩感叹完瞭,想到寇冲一人在外过年,身边连个亲近人都没有,连忙打起精神收拾东西,年后百香阁商队还要往边城去,正好给寇冲带些东西。
俞婉想到寇冲又帮她一回,欠下好大个人情,心裡怪不自在,便托付进县城的三叔帮忙买些伤药,经过她的再加工,一齐给寇冲送瞭过去。
虽是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也是一个多月之后才到目的地。边境苦寒,风沙漫天,来来去去的人头巾、面纱拂面,不打照面根本看不清谁是谁。严寒之时,夷人最容易犯边抢掠,绝不敢掉以轻心,寇冲带著一队几百人的轻骑巡查要塞,一去多时,年都是在外面过的。
他吃住都在军营,回来之后没来得及洗漱,下头人说是参将府派人来瞭好几趟,请他过去。那一傢人其乐融融,寇冲不愉硬挤进去看后娘的冷脸,也清楚爹不会放他在外头独自过年,所以才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