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姐一听女儿,立刻绷不住瞭,“是我对不起她,这样的父母,往后再也抬不起头来瞭。东傢心好,就留她在铺子裡当个女工吧,给她口饭吃就是瞭,今生不能够,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东傢的恩情。”
俞婉肯定会照看衡姐儿,不说其他,那小姑娘又听话又可爱,却也要劝杜二姐振作,“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多少人爱她都不及亲娘,你若不是为瞭她,不至于此,更应该保重自己,看她平安长大,嫁人成傢才是。”
“东傢,不用再说瞭。谢谢你找状师替我陈情,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你没跟连傢打过交道,那是一傢子滚刀肉,一旦沾上就甩不掉的,除非我死,这辈子是摆脱不瞭瞭。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簪子刺进血肉那一刻我就明白,没法回头瞭。想必杜傢已经放弃我瞭,我不怪傢裡,总是我自己有眼无珠,所嫁非人,害人害己。连傢问你要什麽千万不要答应,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扒在你身上把血吸干不会罢休,尤其是不要给钱,东傢答应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俞婉隻好说,“好,我什麽都不给。”
说瞭一会话,俞婉明白瞭杜二姐的意思,总之一句话,不要再管她瞭、不要费心瞭,由她去吧。杀人想必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轻易也不能承受,杜二姐心中未必不为自己手染鲜血而恐惧。
她是真的生无可恋,唯一牵挂的女儿托付给瞭俞婉,便再无牵挂。俞婉看得难受,一路默默跟著寇冲出门,被牵上他的马车才回过神来。
俞婉叹口气,这个世上总是女人艰难,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一著不慎,人生尽毁。像杜二姐,好不容易挣脱泥潭,还被牵连至此。她上一世甚至连挣脱泥潭的勇气都没有,行尸走肉般在周傢后院守活寡。
这一次,她能过得好吗?就算寇冲不逼著她,嫁给任何一个她以为的良人,对方就真的是良人吗?连谦刚开始何尝不是良人模样,何至于就变得如此陌生可怕。
上辈子的唐缄看起来是个风流多情的良人,一开始也是瞒著她,谈婚论嫁时才交代已经娶亲,又说什麽兼祧,替大哥娶亲的话。谁能保证就是真的?
她一直当张志诚是良人,若不是寇冲插手,富户傢的事情败落。他若一直不交代实情,将她蒙骗过去,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俞婉将目光转向寇冲,他倒是洁身自好,上辈子除瞭罗衣,再无旁人。可罗衣那些未达眼底的笑容,深深掩盖的苦涩,又是什麽意思呢?
俞婉沉默,寇冲知道她想什麽,开解道:“连傢的供词站不住脚,一查就知道杜二姐未从他傢拿走一份钱财,你请得状师又是铁口钢牙,其实赢面很大。隻不过杀人是事实,区别在于重刑还是轻判,就算争取到‘过失杀’,连傢也不会善罢甘休,这种人除非斩草除非,一定会挥之不去。不如就照二姐说的,不管是坐牢还是流放,彻底摆脱连傢,再不受掣肘,否则永无宁日。”
俞婉其实想问,他喜欢她什麽,有多喜欢她,婚后会对她好吗?可这些话太显亲密闺怨,是怀春少女会朝心上人提出的问题,实在不适合他们。
杜二姐的事情尘埃落定,俞婉尽瞭心力,至少没有留下遗憾。寇冲全包全揽,叫她不要担心,他会亲自去见明府大人,商量杜二姐的刑量。有他出手,至少性命无虞。
这一次,又欠他一个人情,当初三叔说起那事,俞婉不以为然。自己经历一回,体验过那种拿著银子都不知求谁有用的经历,总算能体会三叔的心情瞭。
车子停在铺子门口,俞婉要下去,寇冲手上稍微用力,她便挣脱不开,装瞭半天糊涂,眼见这人不肯罢休,就要引来围观。俞婉秋水般明亮的眸子轻轻瞪他,“我要回傢瞭。”
“还有一天。”他双眼如火,气势迫人。
俞婉抿著唇,想最后问他一次,非她不可吗?看他毫无悔改的表情,问也白问。
“罗衣一直住在你傢裡,侍候你娘,比贴身的丫头还要精细。芙儿也跟她亲近,同吃同睡,好的像一个人。一年前你娘想盘个铺子做生意,杨傢二话不说邀她入股,你真的不懂吗?”
“银货两讫,心甘情愿。”干他什麽事?
说他无耻都是抬举瞭,罗衣那样倒贴,他就没一点表示?俞婉不再兜圈子,“你不觉得罗衣更合适吗?”
“不觉得,合适也隻是你说的,要我说,一点都不合适。”寇冲也不耐烦她一直顾左右言其他,聊不相干的人和事,“婉婉,我们现在说的是你我的婚事,我要听你的回複。”
“我的回複重要吗?”俞婉忍不住又甩冷脸,遇上他心情就没好过。
察觉到她态度裡的软化跟妥协,寇冲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将她脸颊上的碎发抿到耳后,当机立断,“那好,明日我就派人来提亲。”
“我有一个条件。”
下聘
按理来说,先不论他俩兄妹的关系,就是爹跟胡杏娘那关也不好过。两个人如今是过不到一起,但若寇冲跟俞婉有瞭私情,他们意见应该会惊人的一致——不行。民间虽也有些风化不妥的私情,谣言传闻多些,不见谁真敢招摇过市。
俞婉料定寇冲还有几大难关要过,说不定卡在哪一处,就不成瞭,没想到他说第二天来提亲就真的来瞭。媒婆是化隆县有名的张媒,一张巧嘴听说促成瞭上千对良缘,笑容满面,开口先道恭喜,让出身后穿戴整齐、步伐动作划一的十几对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