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功属于州级别的官员,辅佐刺史管理一个州的官员考课、礼仪,多是针对文官,但无特殊情况,得罪人傢也不好。俞婉客客气气将人请到作坊的会客厅,郑妈妈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说有一件事情来求。
郑傢已经在瓜州任判司十几年,傢裡隻得一个独子。那位郑公子从小要风要雨,无所不至,竟是养成瞭个纨绔性子,整日裡吃喝嫖赌,一件正事不干。前些时候带著一群小厮出城狩猎,追一隻獐子进瞭人傢私人的庄园,踩坏好大一片庄稼,主人傢不干瞭,抄傢伙要说法。
郑公子气性上头,叫人将那庄主人打瞭一顿,那庄主人七十出头,经受不住毒打,回去便咽瞭气。庄主人的儿子一气之下将郑公子告上公堂,请求县令做主,县令本就跟郑傢有些不对付,不添油加醋就是公道瞭,那意思是要将郑公子流放三千裡,郑傢一下就急瞭。
郑妈妈两隻手团在一起,虽是求人,气势并不卑微,“我傢大人知道公子犯下这等事,当天晚上就打瞭公子三十板子,如今还下不瞭床,再流放下去,就没活路瞭。我傢夫人没瞭法子,这才来求见俞夫人。”
俞婉不动声色,“我不懂妈妈的意思。”
“那位庄主人姓曹,状告我傢的是他的儿子曹千户,曹千户如今正在鹰扬府任职,隻要中郎将一句话就成瞭。谁不知道中郎将最是敬爱夫人,隻要夫人出面,没有不成的,我傢夫人绝不会亏待夫人。”
原来如此,俞婉却不会仗著寇冲的权势地位去做什麽,她躲还来不及呢。也不必跟郑妈妈继续掰扯下去,婉言谢绝,请人送客。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瞭结瞭,谁知没过几天,刺史大人竟派人来请寇冲过去说话。说是请还客气瞭,几个衙役凶神恶煞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要来拿犯人。
俞婉行得正坐得端,寇冲私底下可不干净,下午爹不知听谁说瞭消息赶过来,劈头盖脸便问俞婉是怎麽回事。俞婉哪裡知道,陪爹坐到晚上,寇冲才回来,面色如常,没受什麽磋磨的样子,陪爹吃瞭饭,将人送到作坊歇下,这才面沉如水去正院找胡杏娘说话。
裡面先是一阵哭喊,随后便歇瞭声。俞婉不知母子俩说瞭什麽,寇冲出来之后脸色不好看,无声的失望淌在眼底,握住俞婉的手却笑瞭,“听说你担心地吃不下饭,饿坏瞭可怎麽成?刚刚又没吃多少,走,回去吃饭。”
都什麽时候瞭,他还嬉皮笑脸的,俞婉露出不自觉的关切,“到底怎麽回事?”
寇冲摸摸媳妇的头发,给她添瞭一碗鸡汤,“没什麽事,之前郑傢是不是来找过你。”
“是。”俞婉便将见郑婆子的事情说瞭。
寇冲沉默片刻,老实交代,“娘收瞭郑傢一千两银子,叫人拿著我的手信去找曹千户撤状子。曹千户不愿意忍气吞声,将事情捅到瞭刺史跟前,周指挥佥事找来监察御史,说我目无法纪,弄权敛财,该上报朝廷捋瞭我的中郎将职位。”
共进退
又是周傢,真是时时刻刻盯著这边。俞婉默默喝完鸡汤,给他也添瞭一碗,犹豫瞭半晌,“明日我去找蒋夫人,她跟刺史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有她引荐,刺史夫人肯定愿意见我。”
很平常的夜晚,很平常的话语,寇冲的心蓦地就被扎瞭一下,又酸又涨,激烈的情绪简直快控制不住溢出来。他想说不用,其实费点功夫,他自己也能解决,他不愿意婉婉去看别人脸色。
可是这麽好的婉婉,跟他共进退,替他奔波,参与到他的事情当中来,他就不愿意将她推开,反而想将她拉到身边。寇冲抱起俞婉放在自己腿上,激烈的吻便盖下去。
寇冲脸埋在俞婉脖子裡喘息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牵起俞婉的右手十指紧紧相扣,带著一丝阴霾道:“婉婉,这辈子除非我死,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瞭。”
蒋夫人得知是胡杏娘做下的蠢事,当即替俞婉打抱不平,也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因为刺史大人的母亲同样喜欢以八十来岁高龄参与各种事情,常常搞得刺史夫妇焦头烂额,还不得不收拾烂摊子。
俞婉一听,立马就想好怎麽跟刺史夫人陈情瞭。刺史夫人也理解她,话间倒是温和,又给她出主意,隻要搞定曹千户撤状子,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俞婉相信寇冲肯定知道该怎麽办,她现在的任务便是刺史这边。因为有蒋夫人在中间说和,刺史夫人委婉表示,这件事闹得很大,连监察御史都出动瞭,刺史也不得不做出态度,寇冲肯定要受罚的,具体如何还要看情况。
回傢之后,俞婉立马将上一次准备的全套玉颜膏整理瞭三份,一份送给瞭蒋夫人,一份送给瞭刺史夫人。还有一份请蒋夫人做说客,送给瞭曹千户的夫人。
几天之后,结果下来瞭,念在寇冲本人并不知情且改正态度端正的情况,暂免果毅都尉的职称,降为千户去瓜州边境修长城。自从瓜州成为西北的屏障之后,瓜州的防役便成瞭重中之重,王常胜以戴罪之身上旨,请求朝廷重视边防,皇帝看在他有心的份上,允瞭。
寇冲被罚去那裡,俞婉是松口气的。虽然依照他的本事,便是从头再来,照样能东山再起,她的担心完全不必,可俞婉就是瞎操心似的将心裡的石头落瞭下来,她不明白自己怎麽回事,也不愿费心去想。
寇冲拿著自己的手信交给她保管,俞婉觉得有点烫手,她可没打算将傢裡的担子接过来,寇冲将她搂在怀裡,“你也看见瞭,这东西放在娘那裡多麻烦,再来一次我就死无葬身之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