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前,俞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寇冲,哪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们养呢,胡杏娘也不能去做妾。周夫人嘴甜心苦,又是参将府的正经主母,公公的心也在她那边,胡杏娘无异于羊入虎口。
寇冲跟胡杏娘说话,俞婉便去看瞭寇芙。寇芙这几日出门便被嘲笑,没瞭心思玩耍,日日闷在屋裡。俞婉过去时她一个人无精打采在练字,得知哥哥回来正在劝说娘,精神抖擞,扔下笔就要去正院看看。
姑嫂俩站在门外,刘妈妈请她们进去说话,想来已经谈妥,母子俩的脸色很平静。胡杏娘依在榻上,叫刘妈妈赶紧整治饭菜,今儿一傢人都在上房吃。
寇芙哪有心思吃饭,胡杏娘年纪大瞭,又是双身子,累不得,没吃几口就去睡瞭。寇芙抓紧机会缠著哥哥问情况,寇冲敲瞭妹妹一下,不准她打听。
寇芙嘟著嘴,又来歪缠俞婉,俞婉隻好道:“你哥哥肯定已经想到瞭办法,他不叫你打听,你隻等著看结果,不满意再找他算账。”
“我怎麽敢找哥哥算账,嫂嫂到时候帮我罚哥哥吧。大傢都知道你俩最恩爱瞭。”寇芙笑嘻嘻,将俞婉闹个大红脸,抬眼见寇冲冷峻的眉眼含著柔和的笑意,无限情深地望著她,心髒的跳动都加快瞭不少。
胡杏娘固然不成体统,寇建德的错处更大些。寇冲历来跟亲爹不对付,这一次为瞭亲娘,也隻好低头。他亲自去见寇建德,要求父亲娶母亲过门,寇建德碍著周夫人跟周傢,不能答应,并且表示胡杏娘以贵妾身份进门是他们商量好的,不要寇冲操心,一时倒僵持下来。
我强娶你,你恨我吗?
寇冲这一次回来,一方面长城的修葺工程即将竣工,朝廷似乎有向东北高丽、百济用兵的打算,如此一来,西北的边防便成瞭重中之重,既要好好安抚西北夷人、胡人诸部,兵力的防守也不能松懈。
乱用权柄敛财的事情到底叫周傢捅到瞭朝廷,皇帝甚至亲自过问,好在寇冲三箭定莽山的馀威尚存,皇帝舍不得这麽年轻有本事的将领,意思意思罚著去修长城,修完赶紧又将他调瞭回来。
周傢给他找麻烦不是一次两次瞭,寇冲何曾叫人欺负而忍气吞声过。周傢傢大业大,自然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所知的阴私,光是贪污军饷、谋财而延误军机两项,就有不少把柄在寇冲手裡捏著,往常没拿出来,是准备打蛇七寸,一招制敌。
为瞭周傢能松口迎胡杏娘进门,如今却不得不另做打算,俞婉听说瞭他的主意,“但愿娘从此以后,能安下心好好过日子。”
“这是最后一次。”寇冲声线偏冷,没有多少感情道。他对亲娘也算孝顺瞭,军饷俸禄一律上交,连媳妇都没叫经手,却一次又一次被辜负。
其实胡杏娘从来就是那样一个人,说是爱儿女,全指望著旁人。最开始是寇建德,丈夫‘战死’之后是寇傢人,寇傢人靠不住瞭又出现瞭俞傢兴,她从未考虑过要如何苦瞭自己也不能苦瞭孩子。并不能说她错,隻不过她在自己牺牲付出的同时,还拉扯著其他人,若有唯一叫她心疼的例外,那个例外不是寇冲也不是寇芙,而是她从未忘却过的丈夫。
为瞭跟丈夫重温鸳梦,不惜做妾,丝毫不考虑儿女的处境。第一次跟寇建德没谈拢,寇冲回来找胡杏娘又谈瞭一次,意思很明确,打掉孩子,从此他们跟永平卫寇府再无干系。他会好好奉养亲娘,百年之后以光荣的诰命下葬。
胡杏娘差点跳起来,再维系不住那副替儿女著想的慈母嘴脸,护著肚子离寇冲远远的,生怕他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逼她堕胎。在傢裡闹得厉害,扬言若是孩子没瞭,她也不活瞭。
寇冲冷眼看胡杏娘哭闹,又去找寇建德,周傢不松口,这才准备行非常手段。周傢尽管不待见他,处处打压,自傢树敌其实也不少,到时隻把证据拿出来,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再者寇冲这麽快就被调回来,周傢不蠢,自然明白寇冲的后台恐怕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当机立断,周傢劝著周夫人点到为止,允许寇建德以二夫人的位份迎娶胡杏娘。两位夫人各自为政,谁也不干涉谁。胡杏娘如愿以偿,别人不感激,大把的银子拿去酬谢俞罗衣,给罗衣撑腰,社交场合带头孤立罗衣的婆婆,为罗衣狠狠出瞭口恶气。
俞婉早不对胡杏娘抱希望,她是碍著寇冲兄妹跟自己为人媳妇的名声孝敬她,并不指望对方投桃报李,是以并不失望。她在乎期望的,是跟寇冲的情分越来越好,可这段日子寇冲很忙,一回来就去瞭鹰扬府报到,一个月足有一半的日子住在军中。
俞婉当他刚调回来,军务繁忙,并不敢十分打搅。寇冲对爹依然好,爹的腿脚年轻时候落下的毛病,一到换季便痛痒难耐。俞婉虽舍得用苍兰仙露给爹调理,淤湿不散却是治标不治本,寇冲听说,将军中一位擅长针灸的老中医请来为爹施针,听说效果极好。
他孝敬爹一如亲子,俞婉自然明白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有心对他好点。这一日他的生辰,俞婉亲自下厨,治瞭一桌好酒好菜。就等著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从平常下职的申时一直等到亥时末,寇冲才进门,俞婉早等的饿极瞭,依偎上前,笑容甜甜的,“你怎麽才回来,我一直在等你用饭呢。”
寇冲喝瞭酒,似乎不少,定定地望著她,那锐利的目光穿透瞭表层,仿佛看进瞭人心的最深处。转眼间又脆弱无助地很,仿佛不知该怎麽办。俞婉莫名地摸瞭摸自己的脸,“怎麽瞭?进去瞧瞧,我给你做瞭好吃的,从明天起你就二十三瞭,日子过得真快,咱们都成婚两年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