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宝座上的人却摇头,认真道:“不是你,是定王。”姚沐微怔:“定……?”大周什么时候有这个封号了?写完最后一个字,赵陆搁下笔,又挪开镇纸,提起纸面轻晃:“他向我要了一道旨意。”这道旨意去年就该颁下,但昭帝宫车晏驾,事未能成。墨迹渐渐干涸,赵陆望着纸上语句,记起方才赵郗强作凶狠,对他说,若赵陆对他妹妹不好,他就让妹妹做长公主。轻笑一声,赵陆又恢复沉稳神色,解释道:“一会儿旨意下去,赵郗就是定王了。明日起,他就同你一起去沈家军。”姚沐绕明白了,他小声嘀咕:“去沈家军?你不怕他心有不轨啊?”抚平纸上皱褶,赵陆神色淡然:“不会。”赵郗前脚进皇子府,后脚金公公就揣着圣旨,笑眯眯进了府门。听见旨意,赵宜安微讶:“你对小陆做了什么?”赵郗接下旨意,随口道:“能做什么?没做什么。”又对金公公说:“要喝茶么?”一向脾气倨傲的四皇子竟对自己忽然好声好气,金公公浑身一颤,硬着头皮婉拒道:“多谢定王美意。只是奴婢还需回宫禀明陛下。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赵郗打断他:“没机会了。自己走出去吧你。”金公公一怔,闭上嘴,躬身行了礼,要退出花厅。略回身,就瞧见赵宜安弯着眼睛对他笑:“金公公别生气呀,我叫人给你拿点心。”金公公哪儿会生气,忙摆手道:“多谢娘娘,娘娘不必费心。”叫人抱了一个攒盒放到金公公的马车里,又瞧着金公公走出花厅,赵宜安才转身,对着赵郗笑个不停。“笑什么笑?”赵郗有些闷闷的,又说,“我还跟赵陆提了,明天起,我就去沈家军,以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你可别哭鼻子。”闻言,赵宜安安静了一阵,又忽歪头道:“哥哥长大了。”她立在镂空的围屏边,比围屏略略高出一些,脚边金光遍洒,是从绣金纱帘映进来的阳光。只一眼,赵郗的心就倏然软下来:“都二十四了,早该长大了。”从前有昭帝,有高皇后,还有太子赵郡,他们从不让赵郗和赵阮负担什么。一夕间顶梁柱都倒了,赵郗才惊觉自己这二十三年,过得是如何舒心痛快。如今轮到他,也该像那时的父皇母后,还有赵郡一般,尽力护着妹妹。“我才不会哭呢。”赵宜安摇头晃脑走近,“哥哥天天烦我,还是早些出门去。”又踮起脚,凑近了赵郗,皱着鼻子道:“或者找个嫂嫂也可以。”赵郗后退一步:“混说什么?”赵宜安慢慢眨眼睛:“真的没有么?”赵郗便捏住她的鼻尖:“管好你的小陆就行。”“呜……”赵宜安捂着鼻子朝后躲,“我们可好了。”语气愤愤,耀武扬威。赵郗失笑:“好。”等赵宜安的同心结做好了,赵陆替她补办的生日宴也备好了。因是家宴,没有外臣,就放在玉禧殿里。赵郗在军中待了一日赶回来,倚在妹妹房中望她。赵宜安便侧头问:“哥哥不去更衣么?”“我很快就好了,哪像你,要捣鼓半日。”闻言,赵宜安拿绢花扔他:“再给你个说话的机会。”赵郗扬手接住花,嘿嘿笑道:“锦上添花,锦上添花。”仔细打量他一番,赵宜安忽一笑:“哥哥黑了。”赵郗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月,自然黑了许多。他摸着自己的脸:“这叫威猛。跟着我出去,都无人敢看你。”他笑嘻嘻走到妹妹身后:“怕被威猛的我打一顿。”“是被你的黑脸吓到了才对。”赵宜安仰头要去看他,赵郗却压住她的肩:“别动。”然后抬手,将绢花簪在妹妹的发侧。“好了。”他轻轻松了口气,“我送你出去。”金公公与金缕候在偏房,宫里来的车马已备下,只等着赵宜安。听见赵郗的话,赵宜安笑他:“怎么像要哭了一般?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大婚的时候再哭也不迟。”赵郗别过脸:“等你大婚我也不会哭。快去罢,我得换身衣裳。误了时辰可不好。”赵宜安点头,忽然又从梳妆台前起身踮脚,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郗的额头:“乖乖不怕。”这是她小时候哭闹,高皇后抱着她哄的话。赵郗被她的动作惹出笑声:“不怕。走罢。”环佩琳琅,赵宜安弯腰进了软轿,由金公公和金缕陪同,出了凉秋院。赵郗站着望了一会儿,等人都没了影,他才慢慢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