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瞅着地面嶙峋锋利的石块,他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到底还是没敢往下跳。大概见他真的不想被抱下来,又死死抓住软绳没敢放,师巫洛向前走了一步,在碎石滩里屈膝半跪,向前俯身,挺拔的脊背弯成供他踩踏的山。生气锵铛。佩刀掉到了地上,原先热闹喧哗的营地静得只剩下肉汤咕噜咕噜的声音,图勒勇士们傻傻地瞪大眼……河畔冷雾弥漫,他们尊贵的首巫大人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做出任何值得诧异的举动。可事实上,他正在黑石白雪间半跪,等待另一个人踩着他的脊背走下猛犸。就连仇薄灯也愣了。他惊得张开口,饱满盈润的唇瓣间无意识地呵出小小的湿润热气,一瞬间,有种比昨夜更滚烫的热意蹿上了脸颊……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他、他们图勒人怎么能这么、这么……不!知!羞!耻!除了这个,小少爷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仇家把呵护后辈的巢穴筑得够高够好,把那些讨好的把戏严严实实地阻隔在外。他还满心以为,讨好配偶,都得悄悄地藏在花影灌丛底下……是的,即使是懵懵懂懂的小少爷,也在眼下的情形中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冰河幽暗,水声潺潺。高大的图勒首巫还在等待,如磐石一般,半跪俯身,蹲在地上。四面投来的视线,几乎要把脸皮薄的小少爷给烤了。他又不敢回木屋里去。他一点也不想回忆,刚刚在木屋里,不愿意让图勒巫师帮他穿衣服时,发生了些什么……白皙的手指绞着绳索,绞得关节泛白,绞得只剩指尖一点剔透的红,一咬牙,仇薄灯踩上男人的肩膀。四周的视线顿时让人尴尬到了极点。出于报复,仇薄灯穿着马靴,狠狠地、用力地、在他背上踩了踩。……纹丝不动。半跪在地上的图勒首巫,就像一块磐石,一座岩山,毫无反应。反倒是仇薄灯自己受不了——已经有图勒勇士吹起了呼哨,调子又快又高。活生生像在叫好……天知道这些粗犷鲁莽的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可是踩着他们首巫的脊背下来的,还故意踩了好几下,他们居然在叫好?!都些什么人啊!太亵蛮了!太放荡了!!仇薄灯羞愤欲死,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地面,头也不回。直接哒哒哒向前走。他今天换了图勒部族的高筒皮马靴,中原衣物吝啬暴露的线条一览无余,修长笔直,又不失曲线之美,线条在脚踝处利落收束,走起来好看极了……图勒族人一边欣赏,一边觉得中原人真是暴殄天物。不过……小美人还能走得这么快,难道他们的首巫大人昨晚没碰他?这也忒浪费了吧?没等他们再多痛心一会儿,首巫大人就起身,走到仇薄灯旁边。仇薄灯不想和他一起走,顿时加快了步伐。但不论他怎么快,师巫洛始终走在他身边。直到他一脚踩上踩到结冰,差点摔倒时,被一伸手揽住了。然后、然后就没放开了。仇薄灯:“……”他推了两下,推不动。“我自己会走,”仇薄灯脸颊发烫,耳朵发烫,“不用你扶。”他以往家中仆役环绕,献殷勤讨好的人,压根就靠不近他半步。仇小少爷要是看谁不顺眼,一句话下,周围瞬间能清得干干净净,哪里同谁靠得这么近过?还是一幅处于被保护的姿态。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小少爷又气又恼。他推身边的人。不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图勒巫师低头清清冷冷,看了他一眼,在他光顾气恼,差点踩到碎石时,将人往旁侧稍微带开一些。远处的图勒勇士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瞅见,自家首巫竟然有这么心细如发的时候,一个个惊得直吸气。这、这这还是他们比武时面无表情打断别人骨头的首巫吗?!小少爷不知道图勒首巫往日什么个冷戾形象。但只打出生起,他还是头一遭这么被围观起哄。“你放开!”少年声音压得很低,又急又快,清亮的嗓音不知为何带上一丝羞恼。“放开!”最后两个字,几乎可以说是“气势汹汹”了。师巫洛的手松开了一些,仇薄灯简直是撞的,把他撞开,板着一张漂亮脸蛋,快步走到一处没有人的篝火边,怒气未消地坐了下来,拿起树枝,泄愤地往篝火里戳。有几名图勒族人在他旁边,原本想和他打声招呼。见他这架势,个个识趣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