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你,你怎么把那孩子抱回来了?!”她的话顿时引起所有女人的哗然,年纪较大的几个仆妇在前,其他年轻丫鬟在后,她们将婉娘围得水泄不通。婉娘似乎是精神不太好的,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小姑娘,嘴里自言自语着,“音音乖,音音乖。”“这可怎么办?”有年轻的小丫鬟惊恐地说,“要是让小姐和刘管事知晓了,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快趁没人注意,将她放回去吧……”有人想伸手抢念清,婉娘却激烈地挣扎开了,她破开人群,自己抱着小姑娘蹲在角落,继续拍抚着她的后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女子们面面相觑,她们都有点下不去手。谁都不想看着一条生命枉死,可是这么漫长的冬天,如果她们被连累着丢了饭碗,可怎么养家啊。她们不由得看向其中一位最为年长的仆妇,无措道,“王嬷,这可怎么办?”王嬷是女婢中资历最深的老人,也是除了刘继承外在下人中话语权最大的人。注视着婉娘怀里瘦小的孩子,她沉默了半响,低声道,“事已至此,便救吧。”她看向其他女婢,淡声道,“若是出事,有婉娘和我顶着,你们不必担心。”有她这样一说,所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王嬷伸手搭住婉娘的肩膀,她开口道,“婉娘,你再这样抱着,这孩子就真的要死了。把她给我。”婉娘抬起头。她长得很有风韵,眉骨漂亮,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出头,只是饱经沧桑,满鬓的黑白发杂乱地拢在脑后,平添了许多年纪。婉娘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松了手,让王嬷抱走了小姑娘。王嬷摸了摸女孩的身上,却有点吃惊。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算穿着棉衣,被扔在外面几个时辰,哪怕没死,应该也要冻僵冻伤了。可这小姑娘除了有点发烧外,甚至都没有冻出什么问题,像是老天保佑着一样。如果她温度太低,又或者关节僵硬,还需要用温水做急救,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用,只要好好取暖就行。房里没有孩子穿的衣服,仆妇丫鬟们便都贡献出布料最好的衣物,选了其中最柔软的衣料将她裹了一层又一层,轮流抱在怀里暖着。小女孩的呼吸逐渐明显,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她们看着她苍白消瘦的小脸,卷翘的长睫毛,小巧的鼻尖,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有人低声道,“这孩子眉眼长得真好看,以后肯定是大美人。”“她哪里都可爱,就是太瘦了。”另一个小丫鬟说,“小孩子还是胖胖的才好。”说着说着,她们便都沉默了。魏府所有的下人都知道魏老爷这半个月,是怎么大张旗鼓地寻找与小姐命里相冲的那个人的。就算她们救了她一晚,明日这孩子还是要死。有人低声道,“……要不、要不我们将她从后门送出去吧。”“出不去,外面有家丁守着。”其中一个踩着宵禁回来的丫鬟说,“小姐府所有家丁都在外面呢。”另一个女婢也轻声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那几个家丁亲口说,刘管事带着他们将一个少年在城外乱棍打死了,他们说这兄妹俩相依为命,她恐怕没有其他家里人了。”“什么?!”有人震惊道,“怎么、怎么能这样——”仆妇丫鬟们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愤恨来。就凭白因为大小姐的一场梦,便无缘无故将这么一对兄妹置于死地,这世道还有王法吗?“那兄长的尸体如今应该还在城外呢。”那女婢低声道,“等明日白天,我们去把那孩子埋了吧。”“若是能埋都算好事了,就不知今夜会什么情况。”有人叹息道,“这个月城外有野狼徘徊,不然也不会宵禁。还不知道那苦命的孩子能否留个全尸。”“狼连死人都吃么?”有年纪小的女婢惊道。“那是自然,饿急了人都能吃人,又何况畜生呢?”仆妇们七嘴八舌地聊开了,便听到有人急促道,“都别说了!”她们转过头,便看到王嬷的怀里,被各种布料包裹着的小姑娘仍然闭着眼睛靠着老妇人沉沉昏睡着,一滴清泪却顺着卷翘浓密的睫毛流下,滑过她苍白瘦弱的面颊。小女孩清瘦苍白的侧颜倒映着微微火光,像是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精致漂亮得不似穷人的孩子。可那滴从眼角落下的泪水,却让人心中痛了痛。屋中沉默了许久,才有人轻轻道,“她醒了吗?”王嬷说,“她如今虽然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却应该能听到一些东西的,你们都少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