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衆爆发快乐的笑声。
“这就是它的样子,当然,想必在座的各位早就在后面的种植园亲眼见过、甚至触摸过这个大家伙了。它的初代机由美式卡车改造,在此,我需要感谢唐克罗切先生的大力支持,没有您慷慨而体贴的鼎力相助,就没有这台农业收割机。荣誉尽归您所有!”
鼓掌和喝彩声响起,克罗切那君王般的头颅矜持地轻点。
之后,莫尼诺教授详细介绍了收割机的尺寸与各部位的用途。随着他的话语,身侧的大屏幕展示不同的细节图和原理图,力图让每一位观衆理解。
“与其说,不如你们亲眼所见。请各位移步室外,对了,在观赏完毕后,请前往餐厅就餐,下午两点,可以回到这里进行细节磋商。”
说到这里,他应该示意开啓灯光,但他没有这麽做,反而继续说道。
艾波洛妮亚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轻声和迈克尔说:“我感觉我们的假期泡汤了。”
果然——
翁贝托真诚而充满感情地说:“最后,我要说,艾波洛妮亚维太里,是你创造了这台农用机器,你不仅是我的缪斯,更是赫菲斯托。你是西西里最杰出的女性。”
他甚至不忘向艾波所在的位置弯腰鞠躬。
全场哗然,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中,那些男人和零星的女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她。
焦点的中心,艾波洛妮亚攥紧迈克尔的手,苦笑:“完蛋了。”
chapter30
艾波洛妮亚生气吗?她该生气的。
展览会的核心是歌颂克罗切的功绩。在他统治之下,西西里人口稳定,社会祥和、稳定,工商业蒸蒸日上,甚至诞生了不少专利发明。这丰硕的功绩如同美味的蛋糕,引人垂涎。
而穷苦人出身、背着上千条命案的克罗切,站在昔日对他不屑一顾的贵族面前,手里握着餐刀,如今,他是分蛋糕的人。无论是退位的国王,还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或真心或假意,皆要赞扬他的功德,希冀他的恩赐。这将让他飘飘欲仙,放下长久以来的警惕心。方便他们展开后续行动。
可现在,感谢翁贝托的神来之笔,展览会的主角成了她。
克罗切老迈但不昏聩,他清楚他的权力来自于金钱与恐惧,牢牢把持着财産、定期翻查账本、惩处叛徒和敌人。他已经开始怀疑吉利安诺的用心,埃斯波西托的死就是最佳证明,他通过这种方式向吉利安诺宣示掌控力,要麽遵循旧有的规矩,要麽死。
出身尊贵的工程专家在克罗切心心念念的大人物面前夸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这个睚眦必较的老人会怎麽想?他会认为翁贝托神经错乱吗?不,他只会认为这是吉利安诺对他的挑衅。
探寻的目光如剔骨刀,艾波洛妮亚没有时间生气。她得纠正这一错误。
目前她手中有什麽?在克罗切眼里,她是怎麽样的?
心念电转,她扬起甜笑,在衆人的目光里,牵着身侧男人的手,站了起来。
迈克尔不清楚她的意图,本能地想要顺着她的动作站起身,被艾波洛妮亚瞪了一眼,无措地僵坐在原位。
艾波试探性地给他递了个眼神。两人对视几秒,浑然天成的默契,迈克尔突然明悉她的想法。他板起脸孔,下巴微昂,眼眸微垂地睨人,一副美国贵公子的傲慢做派。
衆人打量着这对情侣,只见被点名的女孩另一只手也握上男人的胳膊,撒娇似地摇晃了几下,似乎想要拽着他上台。这是一个俊朗且富有的男人,做工优良的西装,高大的身材和矜贵冷峻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不像是西西里人。
克罗切身后的座位,红棕色头发、身材t魁梧的男人轻声惊呼:“那是迈克尔柯里昂,我在美国见过他,他当时还小,但我确定没有认错。”
吉利安诺承认道:“确实是他。”
唐柯里昂虽然人在美国,但他的势力依然触及西西里,每年都通过进出口橄榄油把控西西里食用油价格。他和克罗切没有利益沖突,必要时反而会相互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克罗切安排侄子塔查协同托马辛诺接待这个美国朋友的幺子,但未过多询问,他不知道他那七十多岁的侄子早已调转船头,将忠心献给了他所谓帝国的继承人。
“他和你妻妹的关系是……?”
吉利安诺或许不明白艾波洛尼亚的意思,但多年的默契让他静静看艾波发挥就好。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提问的人一眼,并未回答,给足想象空间。
所有的座位按照方形矩阵排列,中间并未留通道。两人只能从侧面,沿着墙走过。
花纹繁複、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墙壁下,黑色套装、发髻松散的俏丽少女牵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一路向前,光线明亮柔和。
宛如油画般的构图,让角落里的萨尔瓦托不自觉举起摄像机,将这一刻永恒地映入胶卷。
艾波洛妮亚先拉着迈克尔,来到实木小圆台前,翁贝托终于意识到不对,望着面前的人,尴尬地挠挠光秃秃的头顶。
“翁贝托,我知道您仰慕我。但恕我直言,您和我伴侣的差距实在有些明显。”
衆人下意识比较。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但翁贝托长期俯身做实验,脊背微弯,鼻梁架着一副眼镜,说话时微微滑落,看上去有些滑稽。另一位外形俊美、衣冠楚楚,骄矜的神态无损他的气度,反倒增添别样的魅力。
和翁贝托两个极端。
女孩昂着下巴,沖教授轻蔑地微笑:“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也不需要你将这些荣誉套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