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了话里的切口,回道:“瓜州门有雨,雪源虎下山。”这是一套唇典,生意人的暗语,瓜州门的买卖不是谁都能做的,书生的意思是你这儿的道行再深,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别打我们的主意。这人看似和气,实际上暗藏锋锐,棠西雁听罢笑眯眯地又问:“零毛碎琴还是火穴大转。”书生答道:“杵门子软,还望掌柜的多多关照。”“敞亮。”棠西雁直问:“客官打哪儿来?”队伍中一个俊眉修眼的少年抢话道:“我们打北边儿来。”“不知要去哪儿啊?”少年说:“去西边的敷春城。”“不知客官住几天?”那少年风风火火地还要再答,书生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回答棠西雁:“我们歇歇腿儿,饮饮牲口,这天马上就有风暴,我们也就不多耽搁了。”棠西雁眼睛一眯,“听各位口音京味十足,是盛京人?”书生恭敬回答:“在盛京住过几年。”全程没有说话的,只有那个其中一个面容阴鸷的男子,和那个戴面纱的琵琶女子。这时,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过来,棠西雁闪了半个身位,左手抓住一包子向窗户方向丢去,右手在不动声色在底下一划,嘴里笑着招呼:“老蜘皮,来一个。”窗边那个被叫老蛛皮的黑目少女,裂开八瓣口,呲地张开一张大网,网住包子,撩进嘴里。引得这五人纷纷侧目。棠西雁笑道:“各位是头一次来小店,这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奉承,来,胡八”他大声招呼着:“给这几位贵客上只烤羊,价钱收一半。”书生拱手道:“多谢掌柜。”棠西雁道:“谢什么,以后常来常往,多多照顾才是。”书生笑道:“好说好说。”棠西雁走到柜台前,低声对账房说:“你去告诉沙狼王,我这边有好货,我最近有事让给他,好处绝对不会少。”账房头也不抬:“这伙人风袍下玉带犀角,还带着一个女人,当家的可看出来他们是干什么的吗?”“哼,你信他们是行脚的商人?就算是贩卖女奴,千里迢迢地走一趟,哪有就卖一个的,怎么做的生意,死了,跑了不就亏本了!”不知道为什么,棠西雁总觉得那个琵琶女子有些熟悉。那个账房叫过一个活计,对他说:“账面清楚,你去告诉债主,说可以来收账了,过期不候。”那个土头土脸的活计答应着去了。棠西雁把毛巾甩在柜台上,顺手抹了两下,自顾自道:“半只烤羊饶出去,不是白吃的,路过瓜州门怎么能不留下点纪念品……”他在柜台里摊开手,手上捏着一个鱼符,上面有一些特殊的符号,中间是两个字—炎凰,旁边有一竖小楷,上书“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尉官”正是方才顺手偷来的,从那一脸阴鸷男子的腰间。隆阙朝天子崇信神明,赠授封号,都城城隍为福明灵王,府城隍为威灵公,州城隍为灵佑侯,县城隍为显佑伯。都、府、州、县城隍各称王、公、侯、伯之号,并配制相应的衮章冕旒。像西边的敷春城城隍,就被封为鉴察司民城隍威灵公,可尊称一句府君。棠西雁乍一见了这鱼符形制,眼睛差点黏死在上面,怎么扯都扯不开。都城隍吗作者有话要说:你好,我是铁饼,第一次见面。☆、杜梨太阳落下去了,大漠上又变得漆黑一片。瓜州门客栈的灯笼点起来了,大漠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晴空朗星,后一秒就开始狂风大作。强烈的风沙把客栈吹得摇摇欲坠。这是沙漠里的尘暴,一吹起来就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还伴随着阵阵暴雨。棠西雁倚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扒拉着算盘,这几天的收益不错,痛宰了几只肥羊。棠西雁拿起旁边的一块饼塞进嘴里,马山就给吐了出来,呸,什么玩意儿,难吃。昨天从一个西域的行脚商那儿买了两斤橘子饼,怎么吃怎么怪,味道就是不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淡绣山石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一个干巴巴黑乎乎的东西,轻轻舔了舔,他不敢吃太多,尝尝味道就立刻珍惜地就收了起来。大堂里有一些留宿的客人。在这样的风沙天里,他们走不开,又闲的发慌。便大喇喇地围在一起,说着一些浅白露骨的荤段子,再就是瞪着牛泡大的眼睛,甩着骰子赌|博,嘴里大声吆喝着大小。风吹得太大了,门被沙子打的啪啪啪啪大响,好像千万只手在用力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