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公灵心中幽幽怨怨,无奈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她抬了抬涂满丹蔻的手指,一个鬼差立刻上前给轱辘首灌下一碗孟婆汤。然后孟公灵问他:“你还有什么忘不掉的吗?”轱辘首愣怔,“好像有人打我,是”他痴痴傻傻看了一圈,眼睛停在晏三白身上。于是孟公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了他腰间的肉,然后趁轱辘首张开嘴巴大叫地时候,给他又灌了一碗孟婆汤。问他:“还有什么忘不掉的吗?”“没有了,就是腰这里有点痛。”差事完成,孟公灵再也懒得看二人一眼,她押解着轱辘首御雪离去。临走前丢给晏三白一个施金措彩的锦盒,上面附着两道禁制符咒。说是晏赤二托她收集的,一百个恶人转世的怨气,费了好大的功夫,叫晏赤二备好谢礼,哪天有空了,亲自上门去取。晏三白嗤之以鼻,想在晏赤二手上占到便宜,孟师姐你不要太自信喽。晏赤二炼器要的材料繁杂,虽然他不愿意给晏赤二传递东西,但孟公灵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在这里逗留,也没有兴致请他们二人去孟府指教厨艺,这已经是上天保佑的好事了。这么一对比,传个盒子也不算什么了。酆都的天暗得很快,总和太阳合不来的阴风趁机和寒冬结盟,肆虐呼啸而来,扬长而去。雪后酆都的月亮大的吓人,正大光明,银光皎皎直挂中天。路口处望去,远处那颗灵槐就像是长在月亮中,白雪给它披上了一层银光柔纱。方才是千军万马的风雪呼号,现在是月明星稀的无边风月,恍然间有些不太真实。一阵环佩玉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见一只巨大的守宫凌空从驾,它骨大筋粗,背满疣鳞,自劲驱驰之方,不乏往来之气。“这是哪方神兽,怪神气的,我们酆都城有这号人物?”巨月下,晏三白不禁开口赞叹。霜前冷,雪后寒,说话间他呵出一阵白气。“这都不晓得,此乃今天九天来的露陌仙君,这可是宵晖战场上的狠人,据说勇猛无比,十万阴兵在前,都挡不住他弯弓射出的一只星弧箭,难得来此清谈授道,这么晚了,估计是回去了。”虽然幽冥和九天各有立场,但此时他们还不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年轻人总归是羡慕有实力的,阎贺一脸臭屁,抓住机会和晏三白说嘴。“哼,十万阴兵,有没有那么夸张,仙君就算再厉害,战场上,鬼将也不是泥捏的。”晏三白袖着手,表示不相信,阎贺这厮说话添油加醋的厉害,母鸡都能被他说成孔雀。下午还说仙君是老头子,一个老头子拉得动重弓星弧,也算是老当益壮了。不过,仙君真的是老头子吗?那只大守宫脖系玉梵铃,身披十二组繁缨珞,口衔青铜镳镝。轻而易举地带着身后的素盖车携云穿月,腾空而起。车上为八角,下四方,极是肃穆典雅。无暇月色,车驾幛缦飞舞,其间端做一男子,晶莹积雪映照着眸光车驾去的地方,是晏三白不曾到过的世界。那大守宫去势极快,转眼间连人带车,消失成月旁的一个小点儿。酆都的冬日格外漫长,踩在雪地上,日子发出咯吱咯吱脆响。这是酆都城平凡的一天,晏三白远远一瞥,转眼就记不清那时的细枝末节。“如今我们和九天关系凑凑合合,你那怕鬼的毛病差不多能好了吧,堂堂阴曹太子胆子还没苞米大,站在你旁边我嫌臊皮。”要论埋汰阎贺,晏三白首当其冲,下手下嘴都毫不留情,但今天他的表情有点认真,戏谑褪下来大半。阎贺一双碧眸流荡出翠如春水的芒彩,上古阎神血统呵。“汝说甚子呢?吾父亲刚被弹劾,大凶之兆。好什么好,姑且让我再病些时日,好兄弟呀,汝切切不可嫌弃我。”晏三白瞟了他一眼,“哼,假阎王。”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家。一路西南而行,晏三白熟门熟路。走正门动静太大,晏三白跃上墙头,沿着青瓦直接向房间的方向疾行而去。下面院子已经掌灯,不过仅仅是在几个拐角处的幽萤一点,以提防家仆走夜路摔跤。晏三白眼皮一跳,心念晏莫沧如今是抠门抠出圈了,吃虱子留个后腿,烛火钱都要一分掰两半花。前方有异。同样青瓦墙头,一人隐于巨大斗篷中,袖中扯出几根束鬼丝,缓缓地牵着五只炬口鬼。此鬼外形威猛,身如菩提大树,口中常吐烈焰。不过这五只却眼神呆傻,口流长涎,想是被秘术所控,只是跟着摇摇晃晃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