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息只觉得她一颗颗泪滚烫灼热,烙在他心中。他这才意识到二人姿势暧昧,挣扎着要起身。奈何他刚刚发病,并没什么力气,只好倚靠着她。“不。”沈兰息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对待周寅。周寅似无所觉,关切问道:“您好些了吗?”沈兰息本想点头,又因为意识到自己如今靠着周寅整个人都不自然地僵住,根本不好动弹,只好应道:“嗯。”倒不是故意拿乔,而是因为紧张得说不出话。他感受到在他应下来后身后的女郎明显放松不少,心中陡然生出诸多愧疚,知道自己为周寅添了不少麻烦。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沈兰息长发与衣衫上沾了泥土,柔软地披在身上。他眼下泛着厚重的青黑,显示出极其虚弱的疲惫,苍白的脸上是病态的红色,但清明的眼却证明他已经将发病期熬过。周寅轻声询问:“您若是好些,我去叫人来好吗?”沈兰息攥了攥手指,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亦认为二人独处并不大好,表示同意:“好。”周寅四下观望,只有矮生的灌木,很难为他找个什么地方倚靠,不由纠结起来。沈兰息读出她心中踌躇,很平静道:“将我放在地上就好。”周寅踯躅,犹豫不决。“无妨。”沈兰息并不在意自己形容狼狈与否,他发病的模样已经被她看到,躺在地上一会儿也不算什么大事。周寅这才将他轻轻放下,同他保证:“我会很快回来。”“好。”沈兰息用目光描摹着她认真的眉眼,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周寅提起裙子向灌木外去,因天黑与灌木遮挡并不太能看得清路,她笨拙地跌跌撞撞。沈兰息倒在泥土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眼睫垂下。他不受控制地对她产生依恋之情,在她离开那一刻竟想说别走,但忍住了。周寅出了灌木却并未如她所说那样立刻去寻人过来,而是确定周围无人后远远站在树下望着黑夜,将沈兰息一人扔在灌木丛中。沈兰息独自一人倒在灌木丛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是越来越黑的天色,周寅还不曾回来。黑暗将人的感受拉得绵长,他心中不免惶然,周寅是不是不要他了?待时间过去片刻,周寅才一副急切模样提裙去寻人。她踏过石子小径,若无意外,是要到太苑大门寻内侍的。她明知有人在躬行楼中看书,却并未折回。春晖堂外影影绰绰能瞧见个人影,人影听到脚步声回头,略带讶异地开口:“周女郎?”说着三两步向她迎来。“你怎么……”王栩话未说完,便被周寅抽泣着打断:“王二郎君,你快和我来。”王栩看她神色慌乱衣衫沾尘不免跟着她走边担忧问:“莫哭,是怎么了?”周寅在前方匆匆引路,同他解释:“三皇子,三皇子他病了,倒在春光堂外的红凉伞丛中。”王栩当即变了脸色,不由加快脚步。若沈兰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攻略周寅了,他还有没有命在都另说。周寅继续道:“你别担心,他已经撑过来了,只是现在一人在丛中,我来寻人帮忙的。”王栩这才轻松一些,看向前方半个身位的周寅道:“我来也是为了三皇子,该用晚膳迟迟不见他回来这才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真出了事。”他说着不由苦笑。周寅轻轻叹一口气。王栩听她小声叹气,很不合时宜地感受到她的可爱。沈兰息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觉整个人要与泥土融为一体。周寅。他满脑子都是周寅,她是他如今唯一的依靠。窸窣声响起,沈兰息一下将心提到嗓子眼,远远听到少女软软的声音:“就在这里。”他想周寅果然没把他扔下。王栩顾不得许多,踏入其中矮下身将沈兰息抱起,关心问道:“阿息,你怎么样?”沈兰息显然没想到周寅会带王栩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很快恢复平日的清寂模样:“无碍,多亏周女郎。”他说着偏头望向周寅,眼中沉沉。周寅站在暗处毫不居功,乖巧沉默。她明明担惊受怕吃了苦,却不肯诉诸于口。王栩敏锐地捕捉到二人间不一样的气氛,顿时想到什么,神情一滞。这是救命之恩。他几乎想立刻隔开二人,于是笑说:“阿息,我先送你回宫。”沈兰息轻轻颔首:“也好。”他又向着周寅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周寅连连摇头,垂在身两侧的手:“没什么的,换作任何人都会和我一样,请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