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怯生生地望着她,似是还在思考她这番话。林诗蕴恨自己说得太多,倒不是不想点醒周寅,只怕她与自己牵扯太深会同样遭人暗害。“走了。”林诗蕴逃避般结束话题。周寅也不知是想明白没有,抬脚跟上她。将周寅送回清光凝魄,林诗蕴才折身回自己的住处。她转身将行,又听到周寅在她身后叫她:“阿蕴。”林诗蕴没回头,只是站住。“你是好人。”周寅对着她道,“好人会有好报的。”林诗蕴头也不回地离开,细看其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周寅回房,将新点的两盏灯放在桌上,并添了灯油保持其长明不灭。她坐在这样的灯下看书,便是手中经文读来也是平增两分趣味。她对灯诵读,一串串经文自她口中溢出,泠泠动听。“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她眉眼柔和,诵经时眉眼低垂,宛如一尊悲天悯人的菩提萨埵像。她不忍孤魂在人间游荡,便念往生咒将之入轮回。……翌日回太苑念书,女孩子们齐齐到了。魏夫子倒没立刻考课,特留了今日一整日课上时间出来专门为人答疑解惑,待三日后再正式正式开考,给人留了足够的喘息余地。没有立即考课既是幸事也是不幸。好的是她们还能临时抱一抱佛脚,坏处则是又要多提心掉胆两日。几乎人人都是头一次参加考课,春晖堂中充满紧张的气氛。魏夫子往躺椅中一躺,亦是监督,亦是等人来问。女孩们抓紧时间复习这段日子以来所学内容,堂中安安静静,偶有纸张哗哗声与笔尖沙沙声。她们个个专心致志,很有端正的学习态度。自修一日,今日散学难得人人都要留下多看一会儿书,便是沈兰亭也耐着性子托腮多学一会儿。谈漪漪咬着笔杆儿愁容满面,一会儿就靠到周寅这边儿来了。她举着书却并未直接向周寅问问题,而是小声说话:“阿寅,你回去这几天过得还好吗?”周寅点点头:“还好,你呢?”“我也就那样,凑凑合合。”谈漪漪撇嘴,又偷瞄四周低声说,“阿寅,你知道昨夜下雹子雷将京城西街的一户人家劈死了么?”周寅像是被吓了一跳,六神无主,摇摇头道:“不知。”谈漪漪感慨:“听说被劈的是一家母子,也不知是怎么劈的他们家。”周寅眉头颦蹙,流露出些婉转哀愁:“真可怜。”谈漪漪见引得她哀伤,后悔提及此事,忙递了书去提出疑问来转移她注意力。周寅果真傻乎乎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抵颌思考半晌摇摇头,很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懂。”似乎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惭愧。谈漪漪立刻安慰她:“没关系没关系。”周寅很快从失落当中振作起来,对她轻声道:“不过应当有人会的。”谈漪漪一怔,脑子没转过来弯:“啊?”周寅拉她起来,带着她向林诗蕴那里去。谈漪漪不明所以,糊里糊涂地跟着她走。林诗蕴余光瞥见周寅带人向她这里走了,她心无声地剧烈跳动两下。她既盼着周寅是向着她来的,又不想周寅是向着她来的,整个人矛盾极了。周寅拉着谈漪漪在林诗蕴身旁跪坐下来,很亲昵地叫道:“阿蕴。”谈漪漪目瞪口呆,生怕林诗蕴会理也不理她们,让周寅下不来台。然而林诗蕴却并未如她所想那样冷漠,竟破天荒地抬起眼帘看向周寅,虽未开口,却用目光询问是怎么了。原来林女郎这样好说话啊,谈漪漪心想。周寅便将书送过去提出问题。其余女孩们纷纷悄悄侧目看过去,等林诗蕴的反应。林诗蕴平常冷漠如冰,正因如此最易招惹人的好奇。林诗蕴感受到形形色色的目光,心情倒没什么起伏。她认真听完周寅的提问,扫了一眼谈漪漪,又瞧瞧周寅,才冷冷开口为之讲解起来。女孩子们皆露出谈漪漪方才的神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诗蕴竟然会助人为乐。她向来独来独往,独善其身。谈漪漪尚在吃惊,周寅扯扯她衣袖,她才反应过来洗耳恭听。林诗蕴态度并不亲切,却又切切实实为人讲解,且并未敷衍了事。讲罢,她问:“听懂了么?”谈漪漪没太听懂,却又不敢说不懂,怕惹林诗蕴不快。周寅只看一眼她迷茫的神情,很诚实地对林诗蕴道:“没懂。”林诗蕴也没生气,不厌其烦地重新讲了一遍,直到谈漪漪听懂。周寅冲她羞涩地笑:“多谢你,阿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