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江鹭偏头,“可我查到的,不是这样啊。你继母把你从小打到大,你爹一赌输就吃酒发疯。你出去求学好几年不归家,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躲你家里人啊?我还听说——有一次你爹欠的赌债太多,要把你妹妹卖了。”
乔世安握拳,面上浮现怒意:“一派胡言!世人嫉恨我的名誉,在我背后诋毁嚼舌根在所难免。阁下这样人物,也信这些话吗?”
江鹭看着半空中的浮尘:“我一向坚信,眼见非实,耳听不真。一道消息,一定要多方面确认,才能保证真实性——所以,我又去查了被你状告的流放的那家人。”
乔世安大震。
他此时微慌,不信此人说辞。毕竟他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人都死光了,怎可能有人查出来……
稍顷,江鹭低下头颅:“大部分都死了,有一个人诈死逃生。我的人找到他,他破口大骂,他说是你爹娘把你妹妹卖去那户人家的……字是你爹娘签的,你凭什么喊冤?”
乔世安后背冒出冷汗。
他故作镇定闭目:“……你没有凭证!事情都过去很久了,谁说的是真话,很重要吗?我已经不叫曹生了,我现在叫乔世安……乔世安也快要死了。阁下何必逼迫一个将死之人?”
江鹭两手相抵,躬身搭膝:“我思来想去,发现这桩事顺序太奇怪了。但是如果这件事换一个因果,便能解释清楚了——你爹娘把你妹妹卖给那户人家,你没资格喊冤,但你必须要救妹妹。这时候有贵人找到你,说愿意帮你摆平这件事,只要你进户部,帮他做些账。你家穷成那样却能过活,正是因为你不仅才华斐然,还有算账之才。我去积善寺查过你假意买房的账……算的真清楚啊。
“那位贵人果然帮你做了一切,帮你喊冤,帮你流放那家人。甚至你想杀了那家人,杀了你父母,贵人也同意了。为了报答那贵人,你在户部诚恳劳作……直到你发现账务上的事,你才被抛弃。”
乔世安低下头,他又变成了那个一言不发的人。他一点表情不露,又过了很久,道:“都过去了。”
江鹭:“贵人是谁?”
乔世安不语。
江鹭:“你写的《古今将军论》,是自己写的,还是别人教你写的?”
乔世安依然不语。
江鹭慢慢笑起来:“看来,只有你妹妹出现在你面前,你才肯开口了——”
乔世安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你说什么?!”
江鹭俯下脸,淡漠:“我说对了,是不是?你妹妹根本没死,你
妹妹还活着……你不会为你爹娘流泪伤心,你只会保护你妹妹。”
乔世安冷笑:“阁下好想象——”
他话没说完,江鹭淡声:“我去挖坟了。”
乔世安一下子站起,大怒:“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干了什么?你怎么敢?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你连死人都不放过……”
江鹭垂着眼,一点点撩袍站起。
隔着一排排筛子一般的木栏,他朝前走,那破口大骂的乔世安竟被他眼神所慑,张着嘴,却骂不出来了。
江鹭站到木栏前,低笑:“我让我的人手去挖坟……有人传言你走在郊外,大雨中滑下坡,所以死了。我一直在想,你大雨天去郊外做什么?必然是去乱葬岗看坟了。
“我让人去一一看你爹娘的坟,你妹妹的坟……只有你妹妹的坟……”
乔世安咬牙切齿:“你不得好死。”
江鹭抬起的眼,幽亮如电,他一字一句:“我把你妹妹带过来,你才会开口。是吧?”
乔世安神秘笑:“你找不到的。”
江鹭:“乔世安,恐怕你一直误会了权势之能。”
乔世安微怔。
他看这夜中的神秘青年淡声:“帮你的贵人,害你的贵人,其实都不会太难查。查不出来,只是因为没有一个权势和他们旗鼓相当的人去查,没有人在乎你一个蝼蚁的生死。我若要查,我能用到的势力,未必比你遇到的那些贵人少多少。”
隔着牢门,江鹭道:“在你死之前,我要你把该说的,都说干净。你说你写《古今将军论》的本意不是害人,但你已经害了人,那我便给你补救机会——”
乔世安:“我不——”
江鹭抬脸。
月光下,他的洁净透着煞气:“我要你补救,没问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