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少说也来了十个孩子,又吵又闹,楼上骨科内分泌来问了好几次,最后一个家长和护士吵了起来,不耐烦的询问和“保持安静“的呵斥才终于结束。家长和孩子估计也累了,大都或站或坐打着哈欠。省院眼科原以为应付了晚上的一拨就了事儿了,结果第二天早上门诊都还没上班,挂号窗口前大人小孩就已经人满为患。原来昨天的家长在群里或者朋友圈传来传去,听说有的孩子确诊了红眼病。大家都急得不行,把孩子从幼儿园提出来,班也不上了直冲医院问诊。可能也是受家长之间的影响,都不约而同地跑到了省院,在大厅边等边聊,仿佛接孩子上下学一般自然。也更加证实了这些人大概率是同一个家长圈子的。陈茳桦龙飞凤舞地在病历本上写,凶巴巴的眼神盯着椅子上的小孩,好几个都差点哭出来。郁川川怕她火气太重误诊,发短信在临时医务组的群里让人来把她领走,祁景琛掐着陈茳桦刚走,立刻就来坐班顶上。和祁景琛相处了一个多月,郁川川对他的男神滤镜基本消下去了,也没一开始那么怕他,陈茳桦被带走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这才是真实的眼科生活啊。我还以为就跟电视剧里一样,可以帅气地天天上手术台救死扶伤。”真实的重复、询问,高度集中在类似的情况上但绝对不能走神。虽然在手术台上也是类似的情况,但郁川川还是觉得落差有那么亿点点大。祁景琛打开圆珠笔,声音柔和地说:“现在也是帅气地救死扶伤。”“你们什么素质,怎么就自己聊起来了?还看不看病啊?”刚刚陈茳桦差点弄哭的小孩家长不满地说,声音很大,后面的家长也盯着两个医生评头论足起来。大概是把对学校的气愤、对孩子的心疼、对请的半天假的不舒服全部都转移到了这两人身上,诊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讪讪的,所有人都压着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祁景琛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后立刻镇定下来,给面前的小孩病历写下医嘱。郁川川的字写得整齐而快速,在医护行业里实在是珍稀动物。但也只有同行会夸几句,在患者眼里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能拿到对的药治病就可以。她忽然感到一种医院特有的冷漠。原来除了医生要看淡生离死别,显示出近乎冷漠的理智,患者对医生,也存在着回避和冷漠的情感。很难有患者可以在诊室里对医生生出诸如将心比心的感觉,这一刻他们之间有千万道沟壑无法逾越。然而此刻的苏池,也有仿佛千万米长的队伍无法逾越。rea请的广告工作室所在写字楼入口a在修路,只能停下车步行绕道,经过省院却是人满为患。苏池遮掩得严严实实尝试着走过人群去,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小伙子不要插队啊!都是挂号的不容易!”周围的目光立刻齐刷刷而警惕地落在苏池身上,苏池赶紧退出人群。他实在没想到,这么一大堆人里,叔叔阿姨们竟然能顺利排在自己的“队伍”里,真的不怕排到一看是隔壁卖钵钵鸡的店吗?刘楚勋带着他尽量从似乎是队伍末端的位置走,好在终于没有人呵斥他。走到医院一个小侧门时,门里靠着个医生,见到经过的人眼睛一亮喊道:“苏池。”苏池被吓了一跳,这可比呵斥恐怖多了,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暴露,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他稳了稳差点摔了的身子,定睛一看,黑暗里走出一个穿着皮鞋西装裤配白大褂,手里还拿着烟的医生,松了一口气。“林儒庆你吓我一跳。”苏池抚了抚胸口舒了一口气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林儒庆把烟灭了,有些揶揄他的意思说:“哟,大明星日理万机还记得我这个小主治?”苏池翻了个白眼儿才想起来自己带着墨镜,他看不见,一想到这个他不由得心里一惊问:“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林儒庆笑了:“瞧你说的,我哪儿有这本事认出个粽子,没报警都不错了。我是看刘楚勋就猜到是你了。”苏池看了看满是家长的省院,贼兮兮地问道:“你们省院得罪了哪个幼儿园?”林儒庆踹了踹地上的烟头,叹了口气说:“明明是人家幼儿园挣着给我们送挂号费。非要说什么工作失误,孩子有感染红眼病的风险,都要送来看看。你看看这一个二个活蹦乱跳的,没几个像有问题。倒是现在这么密集的人流,摸来摸去地传染上才是不奇怪。”他指了指那边追逐打闹、爬高上低的熊孩子和焦虑不已的家长,苏池默默在心里给省院点蜡。尔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你不是眼科吗?不救科室于水火在这儿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