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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冤家一结终难解（第1页）

不知是哪阵风吹到了红西乡，让这个古板木讷的中学突然有了举办文艺晚会的想法。晚会定在了教师节当天，寓意文艺之风在教师们的传承下发扬光大，满园桃李在佳节之日为恩师献礼祝福。晚会一共安排了五个节目：一个诗朗诵，两首独唱，一个合唱和一个拉丁舞。之所以能想到拉丁舞，源于那位新加入红西乡一年左右的音乐老师。这几年红西乡积极吸引城市人才，包含何朵班主任在内的一批年轻教员，成为红西乡初级中学师资队伍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其中这位音乐老师就在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了让晚会举办的足够上档次，音乐老师特地编排了一首拉丁舞曲，背景音乐为时下流行的英文歌《巴比伦河》。反正是新舞种，只要意思到位，便可以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至于舞蹈动作到不到位，拉丁舞的灵魂能不能充分展示出来并不重要。因此音乐老师迅速从初二年级中选了五男五女共十人，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何朵对英文歌曲倒不算陌生，去年姐姐寄给她两个磁带，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英文歌。她还在姐姐细心的英文歌词备注下学会了那首荡气回肠的《yheartwillgoon》，只是曲高和寡，她自己也羞于哼唱，因此平日里很少表现。磁带里都是所谓的“世界十大英文名曲”，唯独却没有这个《巴比伦河》。“厉害了，何大才女跨界到舞蹈行业了！”看到何朵穿着一身拉丁舞服从训练室出来，李天赐冲到身边兴高采烈地说道。“快别提了，难为情死了！”何朵忙不迭说道。“这不是挺好看吗？多利落、多有气质，我想跳老师还不选我呢！”李天赐笑道。“唉，快走吧！午饭铃都打了，你还不去吃饭！”何朵加快脚步，引着李天赐快速离开。之所以如此，难为情是一方面，楚凯则是更深层次的原因。令何朵万万没想到的是，楚凯竟然也被选入了跳舞的行列，两人还偏偏被选到了同一组。可真是天道轮回，冤家路窄。虽然之前和楚凯不欢而散，何朵却一直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至少对她而言，心里已经放下了。没想到楚凯却并非如此，他不仅一反之前的温和常态，人也变得刻薄刁钻，还时常针对何朵。不论是在食堂、操场还是走廊里，楚凯的身边总是会有一两个“哥们”相随，那架势跟李天赐颇有的一拼。而且只要偶遇何朵，楚凯必定用尽各种难听的字眼辱骂。因为分手是何朵强行提出并且执行的，所以对于楚凯，她始终心存愧疚。楚凯自尊心很强，而她终究欠他一个正式的理由。但如今时过境迁，当下情景已经再没有能够心平气和沟通的机会，只能不了了之。当初招惹人家是自己，终结关系也是自己，终究是自己有错在先，因此便也不予计较，平日里能躲就躲，眼不见自然心不烦。然而和李天赐成为知交好友后，楚凯对何朵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辱骂的字眼越来越恶毒，基本都是“贱人”“虚伪”“恶心”“傻叉”之类，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何朵苦恼不已，尽一切可能避免和楚凯的正面接触，想尽办法避开他的视野范围。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看到楚凯站在自己眼前的一刹那，何朵几乎是用尽洪荒之力在祈祷：“苍天饶命，千万不要让我和楚凯分到一个组。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何朵、楚凯，你俩一组。”老师的天籁之音从天灵盖上传了下来，直击的何朵内心七零八落。何朵不敢抬眼，老实巴交地盯着楚凯的双脚。即便如此，她依然可以感受到楚凯恶狠狠的厌恶表情。这让她突然感觉自己像垃圾一样令人生厌，不由得羞愧不已。还好第一节课教的都是基础分解动作，男生女生分别站成两排，跟着老师的指导默默伸展四肢，一度无话。只是甫一下课，何朵刚到教室门口，李天赐就没心没肺地跟了上来。何朵叫苦不迭，一旦这画面让楚凯看到，他肯定又要骂自己水性杨花。虽然只是好朋友，虽然自己内心清明澄澈，可那个人是楚凯，他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攻击自己。所谓舞蹈教室，也就是把学校里不用的空教室腾出来，桌椅挪到两边，清扫干净中间的区域供学生排练。前几节课都是分解动作，一切还算顺利，何朵甚至以为楚凯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痛恨自己。再说跳舞是任务，当着老师的面，他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分。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双人舞有很多动作需要舞伴互相牵手和环腰，好在老师教的很浅，学生们也都是练个表面，一切都还可以勉强对付。只有那个高难度的核心动作，需要舞伴之间极其默契的配合。即女生身体朝下双手打开，两条腿一上一下绷直，像飞鸟一样弹跳起来。男生在女生跳起的那一刻，左手环住女生腰腹部，右手则支起女生的右腿，把女生高举在胸前，然后一起定格五秒钟。毫无疑问，这是整个舞蹈最核心的动作，空中飞抱，全舞点睛之笔。，！因为难度较大，起初大多数舞伴都完成不了。但是后来经过不断的磨合排练，渐渐都找到了诀窍。只有何朵楚凯这一组，始终无法顺利完成，也一度让老师头疼不已。“你们要同时吸一口气，深吸一口气！女生想象着自己就是一只鸟儿，提气猛的向上跃起。男生和女生要保持同样的呼吸节奏，那一刻不要想着对方多重，而是想着自己举起来的是一双翅膀！”老师不厌其烦地说着动作的要领，何朵和楚凯却接二连三出现意外。弄到后来，何朵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胖了。虽然她非常努力，楚凯却并不乐意费力托起这个让他讨厌的女生，弄得何朵经常被摔倒在地。她越是大力起跳，就越容易摔得狼狈，每次都要靠着自己超快的身体反应，才能保证摔相不会太难堪。间或有那么一两次，也许是楚凯心情好，也或许只是歪打正着，两人能够较为顺利地完成。但谁又能知道，真到了台上，是否也如此幸运呢？就这样，这噩梦般的排练，一直持续到晚会当天。很快便到了教师节的时候，为了体现晚会的隆重，学校特意把舞台定在了乡政府的大演播厅，还请来了县长和教育局的两个领导，很多镇上的家长也早早地赶来来看热闹。看着喧闹的大厅，何朵又开始恍惚了。身边同学们隆重的妆容让她恍惚，每个人加速排练的忙碌身影也令她眼花缭乱，还有那吵得人几乎要灵魂出窍的高音喇叭。一切仿佛都在梦里，虚假又抽离。随着晚会的临近，何朵也越来越紧张，以前好歹只是在排练室里丢人，这次要在全镇上丢人了，实在是不敢想象。何朵魂不守舍地看着台上同学们用力的表演，只觉空气憋闷的很，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就快要到自己的节目了，何朵突发奇想，开始左顾右盼寻找楚凯的身影。她想跟楚凯聊一聊，让他一会儿不要太为难自己。可是楚凯去哪儿了呢？身边其他小伙伴怎么都不见了？“何朵！何朵！快来啊！”恍惚间，何朵听到老师正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原来其他小伙伴早就到了后台，只有自己还傻愣愣坐在台下，马上就轮到他们上场了。何朵猛地一惊，赶紧跟上队伍，和众人一起站定在舞台中间。队形甫一拉开，现场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拉丁舞服，女孩们高高扎起的清爽发髻，男生们整齐划一的复古文艺发型，让第一次看到这种洋气舞蹈的观众们忍不住屏气凝神。音乐老师在舞台旁边，对着小演员们轻轻给了一个手势。男生们便优雅地背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温柔地伸到女生面前，动作极为绅士。女孩们则整齐地伸出右手，轻轻搭在舞伴手上，另一只手高举在身后。随着动作的展开，音乐正式开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旋转、抬手、扭胯、踢脚、定位……何朵心里默数着节拍，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舞蹈动作上，瞬间便忘记了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五二三四五六七八……马上就要到那个动作了，马上……”最害怕的动作即将到来，何朵眼睛一闭，心里想道：“就这样吧，豁出去了！”与此同时深吸一口气，向上跳跃。突然间，身体几乎是凌空而起，稳稳地架在了楚凯的双臂上。何朵惊讶地睁开眼睛，这一刻的轻松爽利自排练以来从未有过，身体轻盈稳定到极致。何止是五秒钟，她感觉哪怕坚持两分钟都不成问题！音乐结束的一瞬间，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一刻洋溢在脸上的自信和欣喜，让她沉醉良久。单手半鞠躬谢幕后，看到兴奋的老师给他们高高竖起的大拇指，她觉得一切都值了。“亏了楚凯的好汉饶命！我应该知恩图报，正式感谢一下他！”何朵感恩戴德地想道。然而环视了好几圈，并未发现楚凯的身影，想必他已早早离去。“何大才女，太飒啦！惊艳！完美！优秀如你！”李天赐带着他的弟兄们兴高采烈地围拥在何朵身边，热烈祝贺何朵的圆满演出。一行人像护送花儿般把何朵恭送到宿舍，弄得何朵哭笑不得。临别时何朵再次像大妈一样语重心长地提醒李天赐，一定要好好珍惜花蕾蕾。“知道了，老人家——”李天赐一溜烟跑远，拖着长长的尾音挥手离开。楚凯终于没有为难自己，这让何朵感动不已。她甚至开始憧憬起两人日后化干戈为玉帛的友好场面，哪怕就做一个普通的同学，或者很好的朋友，就像她和李天赐那样，也是极好的。今天没有来得及，明天，她要重新找楚凯好好聊聊。然而希望多浓烈，失望就来的多惨烈。当她再次遇到楚凯时，那位玉树临风的少年依然是往日那种不依不饶的态度，对她恶语相向。“难道真的是我太不耻吗？我真的很恶心吗？我……”何朵不得不再次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品真的有问题。可能这就是报应吧！谁让自己当初招惹人家？冰冻三尺终非一日之寒，而她也的确不是夏日暖阳，有能力捂热对方的寒心。时至今日，所有言辞都已没有机会，一切已成死局。真是：行差踏错步步艰，恩怨无常终难善。：（）云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