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给什麽给?不给!以后再也不给他买东西吃!”
“好好好,以后不买了,但是现在也不打了,小孩子疼得脸都白了,您舍得啊?”
“我,”易老师暂时放下了板子,声音莫名有些委屈,“我不舍得也要打啊,将来他出去,要是不好,人家说那就是易堂生的接班人,严先生的徒孙,哎呀,这样不好,不好。”
程松直听这话,是有点心软了的意思,便赶紧扶着腰跪起来,哀求道:“老师,我以后真的不敢了,绝对不会在外面给您和师门丢脸,您相信我一次吧。”
“谁许你起来了?!”易老师沖他喝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打你了?给我趴好!我没说可以起来你乱动什麽?你不听我话了是不是?”
“不不不,”程松直生怕他一生气自己更遭罪,忙忙趴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听老师的话的,老师不要生气。”
护工又劝:“您看,小孩子多乖啊,整个学院都没人有他这麽乖,别人哪比得上他?您还不满意啊?”
“不是这样,少英很好,所以要更严格要求他,打他是为他好。”
“那也不能打太多了,等会把小孩子打坏了,小孩子怎麽学习呢?”
易老师仿佛觉得护工说得有道理,扁着嘴,眼里又茫茫然的,好像不知道该说什麽了。“那,那他知道错了吗?”
“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小孩子一直认错呢!”
“不行,”话头一转,护工也懵了,易老师又严肃了起来,“这样他就觉得我心疼他,仗着我舍不得,什麽都敢做,不行不行。”说着,扬起板子来又“啪啪啪”打了几下,疼得程松直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敢不敢,他不敢,”护工忙拦着,刚刚看到程松直嘴唇都白了,再打下去万一真出事就麻烦了,“他要是敢这样做,我帮您打他。”
易老师看小孩弓着身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缓缓道:“那好吧,不打了。”
耿少英是很不想上来的,可护工打电话来,说程松直被打得很重,他非常担心,犹豫一会还是上来了。
“小程同学在屋里歇着呢,您去看看?”护工把水果洗了出来,是他刚刚陪着易老师去买的,晶莹剔肉的绿葡萄,看着非常新鲜。
见耿少英似乎看愣了,护工解释道:“易老师每回出去都要买葡萄,说是您爱吃。”
耿少英爱吃不假,可他怎麽会知道?耿少英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坐在阳台上的老人,绕过了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松儿。”
耿少英站在次卧门口,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记忆里九十年代的模样,一会是他挨了打,站也站不直,只能一路扶着墙挪过来;一会是他关上次卧门準备去上学,还没来得及开口跟易老师问好,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他懒惰贪睡,浪费时间;一会是他站在门前,犹豫着到底是先去书房罚跪等老师回来还是先回房写作业……好像跟这个地方有关的一切,都只会让他心惊胆战。
罢了,到底是过去这麽多年了,那个人也不会再沖过来打自己一顿,何必呢?耿少英苦笑一下,推门进去了。
“师伯。”程松直趴在床上,歪头喊了一声,有气无力的。
耿少英忍不住蹙起了眉,孩子疼得脸蛋嘴唇都发白,简直跟他过去一摸一样:“怎麽样?师伯看看?”说着就要撩孩子身上的被子。
“不,师伯不要看了,没事的,就是现在疼得厉害,我趴会就好了。”程松直到底十九岁了,跟耿少英也不是特别熟,还是害羞,况且也要顾及师伯的心情,万一为了他挨这顿打在这里闹起来就不好了。
可耿少英却想着,孩子到底是为自己挨的打,这要真打坏了,也得是他负责,故而坚持要看:“你都疼成什麽样了,还说没事,我又不瞎,看得出来,你松开手,我就看一眼,真没事就给你盖好,不羞你。”
“真不用了师伯,我都这麽大个人了,要是真打疼我了,我也会躲的,您就别操心了。”
“松儿,”程松直越是不让看,耿少英越担心,“你这样瞒我,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打人就没有轻的,你让我看一眼,我拿药来给你上,你要不听话,我现在就带阿葵回去,然后跟你爸说,让你爸来照顾你。”
怎麽这样呢?事情越闹越大?程松直一脸为难,最后还是拗不过,松开了抓着被子的手。
耿少英深呼吸两下,做好了心理準备,慢慢掀开薄被。程松直没有穿裤子,被打得深红透紫的屁股明显肿了一圈。其实这个伤比起从前耿少英的来,还是轻了不少,可是那些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他全身颤抖不已,手中的被子轻轻掉在孩子身上。
“师伯,”程松直看出他不对劲,忙喊,“师伯,没事的,看着严重,等会就消下去了,晚上肯定没事。”
“没事?”耿少英莫名其妙地冷笑起来,“怎麽会没事呢?我也安慰自己几千几百次没事,我能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麽意思?”
耿松直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见耿少英转头跑了出去。
“师伯!”
耿少英没被叫住,气沖沖地出了次卧,正要找易老师理论,却看见他颤颤巍巍地站在那个柜子面前找了一管药膏,嘴里念叨着:“把少英打坏了,要给孩子上药去呢……”
耿少英站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看他茫然地擡起头,就是不让路。
“我要去给少英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