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戌时,从淮安快马加鞭赶来的衙役入了栗乡。仵作验过后,证实了黄润确实是死于中毒。鹤归楼当即关停,州府因地制宜,芸志行便在鹤归楼下搭置公堂,楼中的侍者堂倌掌柜被问话了一轮又一轮。而顾珏和祁铭之,因为黄润恰是在他二人房门口被发现的,也处于被传唤状态。因不算是真正的公堂,二人又只是房客,所以仅仅是芸志行口头问过几句。芸京墨早有准备,答得还算轻松。顾珏也并没有多嘴向芸志行表露任何有关童谣字迹的事情。那童谣虽然算得上是证物,但芸志行并没有往祁铭之身上想。他任淮安知府,向来看中这位年轻的回春堂少掌门,此番在案子里碰上,也仅仅认为是巧合。问话前,还特地闲聊过几句,关心了一下今年回春堂的药材收成。等到“芸京墨”借着关心父亲的名义来送茶水时,芸志行正听顾珏说今年药材不好,皱着眉头颇有些凝重地拍了拍“祁铭之”的肩膀。“父亲。”祁铭之拎着食盒,在不远处冲着几人招了招手。“呀,这孩子!”芸志行查案时便听说了自家女儿在案发时就在第一现场,甚至还不顾劝阻跑上来查看了死者。若不是今日走得急,该先批评批评女儿的,谁知芸京墨倒是自己来了。“你一个女儿家,谁让你来这里的?”芸志行板着脸压低了声音,快几步走到了“芸京墨”面前。祁铭之记挂着这边,只得讨巧递上了食盒,道:“本来是该休息的时候,谁知父亲又忙了起来,女儿心疼父亲,便送来些茶水点心。”芸志行刚立起来的眉毛又缓了下去,接过了食盒笑得眯起眼睛:“爹爹这还在忙,墨儿快回去找你云生哥哥玩去吧。”祁铭之这时候哪能离开?他只得求道:“云生哥哥今日心情不好,父亲就让我留在这儿看你们查案吧。”芸志行眼睛一瞪,刚要拒绝,祁铭之立刻豁出去地拉了他的袖子,晃了晃,小声道:“父亲……”“……”芸志行摆摆手,“罢……那,那你就留下吧,别乱跑啊。”“诶,多谢父亲!”祁铭之一抬头,见芸京墨已经将自己方才的扭捏做派一览眼底,顿时浑身不自在,整张脸从耳根浮起了绯色。芸京墨其实还好,主要还是因为祁铭之是用的女子身体,因而她大条的神经并没有察觉到知府女儿同自己的父亲撒娇有何不妥,便自然也没太注意到祁铭之的不自在。一旁的顾珏却自觉偏过了视线,长长吹了声口哨,抬脚准备离开。眼前几个年轻人形态各异,芸志行捋了捋胡子,会心地笑了笑。“那个,铭之啊。”芸志行拍了拍“芸京墨”的肩膀,“正好你在,我这几天总感觉身子不舒服,烧心反胃的,你来帮我看看。”说着,芸志行还回头瞄了一眼自家女儿。祁铭之不明所以,芸京墨则是当场懵了,求助般看向一旁的祁铭之。“父……父亲身体不舒服吗?”祁铭之道。“嗯啊,小问题,正巧让祁大夫帮忙,墨儿你也过来。”“诶。”若是平时,病人有要求,祁铭之是一定会认真诊治的。然而现在,祁铭之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怎样让芸志行打消了看病的念头。实乃无奈。芸志行进了门,祁铭之和芸京墨跟在后面,芸京墨贴近了些咬着牙道:“怎么办啊……”“别慌。”祁铭之目不斜视,只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会儿见机行事。”芸京墨两眼一抹黑。正当她无语望天泪两行的时候,手心忽然一痒。芸京墨一怔,身旁的祁铭之已经握上了她的手,一小片温暖从掌心连成一片,流遍全身。祁铭之的声音很近,如在耳侧,也格外地低沉温润:“放心,待会儿我会帮你。”鹤归楼中还在查,侍者小二一律不在,府衙的人在各个厢房查找线索。芸志行坐在堂中,将手搭在桌上:“那就有劳祁大夫了。”芸京墨默默点了点头,学着之前祁铭之诊脉的样子,搭上了亲爹的手腕,开始有模有样地“寸口诊脉”。然而整个心思全部在祁铭之身上,示意的眼神已经快具象化了。芸志行微微闭上了眼睛。祁铭之给“祁大夫”倒了一杯茶后,乖顺地蹲在芸志行身边,像是对诊脉很感兴趣的样子,拉过了芸志行的另一只手,学着“祁大夫”的模样,也把手搭了上去。芸志行瞧了一眼,笑一笑便闭上眼由他去。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