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昌行宫为什么又没盖起来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笔修建行宫的款项,本就是有人算准了要拿去填补亏空的。又算准了皇帝不会跑那么远,行宫盖于不盖都无法上达天听。真是拆东墙补西墙,好一出损公肥私啊!祁铭之眼睛微斜,嘲道:“皇帝闹这一出,该是让不少人成了惊弓之鸟吧。”先前还疑惑赈灾大臣怎么会是郑薛桐呢,原来竟还有这一出。“可不么,所以我说朝中人快要知道你的身份了,原该是他们送到你面前来。”“嗯。”祁铭之应了一声,想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正待估摸着这个消息的价值,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常瑾泽。“你想到了?”常瑾泽看着他,面上是预料之中的表情。祁铭之盯着他,将那神情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声音微冷:“时疫这件事,你一开始就知情?”既然安昌行宫当年就是为拆东墙补西墙建的,那么如今这东墙也要填补,自然需要再拆南墙来补上亏空了。天灾人祸,国库需要拨款。这面南墙,就是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并不难医治的白遏疫。纵观这场瘟疫,发病时虽然非常厉害,但回春堂的大夫们一起研究了大半个月,便可试验出解法。栗乡的时疫控制得很好,唯一的纰漏,便是最后白蒺藜缺失,调配药材的时候又耽误了几日。而回春堂此次调配药材的人是顾珏,最清楚库房存货的也是顾珏,甚至于……最终把九十斤白蒺藜带回栗乡的人,依旧是顾珏。栗乡最后的人心惶惶,恰恰是最后药材缺失的那几日。顾珏冒着要暴露的风险也要拖上这几天是为了什么?现在想想,他是为了拖到让郑薛桐带着朝廷的赈灾款离京吧。白蒺藜入栗乡,只要早一日,知府大人的折子就会呈递御前,到那时朝中得知时疫得到控制,拨下的款项自然会有缩减。拖这几日,为的是填补亏空的银子!祁铭之早已见识过人心的荒唐,却没想到竟然可以算计到这一步。他看着面前的常瑾泽,他也是一直在栗乡的,时疫爆发时也未离开,若是他真的跟那些人有牵连,那……那下一步,他就该跟他动手。“我猜这一句我若是答得不好,这只酒壶会立刻砸到我头上。”常瑾泽指着小圆桌上的酒壶,语气非常肯定。闻言,祁铭之肩线松缓了下来。“你对自己人还真够狠的啊。”常瑾泽看着他道。祁铭之晃着杯子,对自己人这三个字不置可否。“师兄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栗乡。”“好说,自然是当个先行者。”常瑾泽一只腿翘上凳子,闲闲道,“毕竟我也想知道,皇帝去行宫避暑这种事,怎么会在朝堂上激起那么大的浪花来。怡王一派的朝臣极力阻止,甚至连民生财力耗费巨大这种理由都出来了。”行宫既建,必然是用来住的。更何况近几年朝中还算安稳,国库也无没什么大亏损。“涉及党争?”“自然,一向温良宽厚的太子殿下都没说话,怡王他们这时候太可疑了。”话已至此,祁铭之也听出来了,这场党争之中,常瑾泽站的是太子殿下。大约也能得知,常瑾泽为什么会对他的事情这样上心,愿意来帮他。因为以郑薛桐为首的皇属军,是怡王的人。祁铭之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师兄,如今是想我和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么?”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自然会有共同的利益。常瑾泽衣袖一甩:“如何,我这个盟友,祁大夫可还看得上?”“好说。”竹林掩盖的小亭之中,二人攀谈甚欢,酒酣处什么话都说尽了。鸟飞无人踪迹的地方,二位旧友又笑又哭,头脑清醒地谈完了正事,又话了一遍儿时回忆。到最后壶中酒已尽了,竟是常瑾泽先败下阵来,撑着脑袋靠在桌上,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十……十九啊,你要走的这条路,真的不容易……我怕你一不小心就,就要栽下去了……没人陪你走,没人嗝……没人拉你一把啊……”祁铭之的意识已飘忽要随风去了,在一片朦胧灰白中,逐渐勾勒出了个素色倩影。那人嫣然笑着,闹着,又凑上前来叫着。他似乎听不清她说什么,又往前追了几步。听得那姑娘悄声笑语,如厮如磨地在耳侧。她说:铭铭之,我相信你啊,我不信神佛,但我信你。祁铭之酒意正浓,将杯子轻轻一磕,竟是嗤嗤笑了两声,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