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相互介绍,说实在的,我谁的名字都没记住。只好内心把我左边的人称为四少甲,余下的乙丙丁,表面上一律称兄弟。人们说一种能力强的话,另一种就会弱。瞎子一般耳朵都特灵,聋子眼神儿都特好。我有较好的视觉记忆但听觉记忆就较差。年轻的时候(你现在才多大),我在考试时可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看到那页课本,字字句句,乃至书角的页数。这大概就是所谓过目不忘的基因,实在和努力学习没关系。所谓倒背如流,不过是把脑海中的那页纸上的文字反着念一遍罢了,不是什么神秘不堪的才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下回若遇见一个号称可以倒背如流的人,你就让他睁着眼背给你看!同时还可在他面前作些个鬼脸,我保证他背不下去,你当即就把他摆平了。现在年纪大了,看不清脑中那页纸上的字了,它们显得模模糊糊的(我脑子也得了近视了),只看得清那页角的页数,所以还可以很快查到所需材料,哄骗一下众人。但另一方面就是,单耳朵里听的东西大多记不住(可见我能记住我爸那些京剧对白是遭受了多少万次的迫害!),最常见的就是名字。我就怕公众场合,人家握手一介绍自己,手还没离开呢,我已经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这对于一个秘书助理来说是绝对的硬伤。我经常要迎接一下公司的客户,弄得我每次真真都象做贼一样!我面带无敌笑容,心怀叵测,总想着怎么让他把名字再说一遍,或者给我个名片什么的,可谁想把名片给个秘书助理呢不刚刚告诉你名字了嘛。我只好把所有男的老同志(三十以上),统称为老总,小的男同志,统称为帅哥,女同志,一律叫声姐,哪怕她长得象个老大妈。哎!难哪!做人难,做女人难,做秘书助理难,做记不住别人名字的秘书助理更难!我很多临危不惧的品格都是这样锻炼出来的。我看那四少,一个个虽然装得比较愤青,实际上也就是北京小痞子的样子,但人还都较淳朴,此时看着我的样子象我过去在那些阿姨家点拨的小木头脑瓜们。李郎中点了菜,四少唯诺诺而已。上菜的时候那个马车老板来了,李郎中根本不用我开口,乞叱喀嚓又砍了些价下来,接着让那老板把车直接送到悦来店中去,还别忘了车辕马套等,刚说完,又转脸看我:。"你还要什么,让他去买去。。"厉害!我想了想,要了草席,柴刀,一些绳索,另外一件短衫和头巾。李郎中自然付了银子,吩咐去办了。菜上来,我一看,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都是黑乎乎的农家菜,绿色的也给你炒黑了。只拿了个馒头,掰了一半给了佑生,自己把另一半就着几筷子看得清是什么的菜给吃了。别人倒吃得津津有味,口中大响,四少还大喊上酒,我连连推辞,说我喝了酒就不能说故事了。余下的几位却开怀喝上了。酒过三旬,说话明显不同。原来是那些毕恭毕敬的客套话,什么先生见多识闻,口若悬河之类的,慢慢地,先生变成了云起,文言辞变成了。"太好了。"之类的大白话。忽然,四少甲,我左边的那个,一拍桌子说:。"云起,你长得好漂亮!你冲我一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女的哪!。"我心里一突突,心说这世上就是好人难当,对你一笑还惹麻烦了,日后我得狰狞些。又听他说:。"后来我觉得不是,女的哪有这样的见识!。"我淡笑着:。"我想你是想夸我,对吧。"要不是我为了维持我现在建立起来的光辉形像,我非挤兑死你。又听另一少说:。"就是,云起怎么会是女的呢不过,云起,你是害人。我原来是只喜欢女的地,可看见了你,我就觉得我也喜欢男的了!可我还是只想和女的……。"这简直反了!我咬牙,我双手攥拳,一堆小毛孩,胡思乱想什么哪!余光里看见佑生又把手遮在脸上。就听李郎中说道:。"你们瞎说什么呢!。"好,有给我解围的了,又听他说:。"我男的女的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云起!。"这可是要气死我呀!一顿饭我也没再吃多少,佑生的馒头只咬了一口,他递还给我,我在心不在焉的愤恼中给吃了。真不能当偶像啊,谁都想和你有一手,根本不管你认不认识他们。我真同情死刘德华了,那杨什么的长成那样,牙跟恐龙的似的,还要被迫和她拥抱合影,要是我,见面先给她一耳括子,然后告诉她别想侮辱我!至少这几位没要求我和他们拥抱,李郎中一片真心,我就先强忍下这口气了。下楼时,才发现楼下已站满了人,根本坐不下。李郎中只好把桌子摆出门,我正坐在门口。屋里只留了躺在门板上的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