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觉得这样的感情维持不了多久,最后他只会是凭着责任陪在她身边,那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舒安希望看到的。她攥紧被角,蹭掉脸上的泪痕。“我不是小朋友了,不可以哭鼻子。”1982她要来找我倒还好了陈竹青的室友向文杰不是本地人,负责的工程结束时,回家的直达车票售罄,他不愿倒车颠簸,选择留在省城过年。单位食堂放假了。他买了挂面和一些青菜,到传达室去找门卫大爷借小灶。福城连下了四天的雪,热闹的街市随着骤降的气温一同清冷下来,街面两旁的商铺大多关着门,路面结了层薄冰,少有的几个行人在那走一段、滑一段的,看着十分滑稽。向文杰将家乡寄来的辣椒油搅和进素面,就着小酒和大爷聊天。两人窝在传达室里,看着窗外的景,偷笑在冰面上滑倒的笨蛋。忽然,街角拐出一辆自行车,朝着工程院疾驰而来。‘铃’地一声刹在门口。向文杰一脸迷惑地从传达室走出来开门,“陈哥,你不回家过年,来这干嘛?”陈竹青晃了晃手里的餐盒,“看你可怜,给你带些饺子来。”向文杰乐呵呵地接过,瞧了眼他自行车后座上绑的行李箱,“你这是……”陈竹青将车牵到院内停好,拎着行李箱往宿舍楼走,“我那个工程紧,春节假一过要马上开工的。我想把图纸再核对几遍,家里人多,太吵了,静不下心来。”向文杰勾着他的肩膀,“难怪咱同一批来的,中级职称认定就你一人过了。你这工作强度,谁跟得上啊。”陈竹青肩膀一抖,甩掉他的手,“收了我的饺子,一会来帮我验算。”向文杰嘴角下撇,把饭盒推向他,假装要还回去。陈竹青笑了笑,“不吃,也得来帮忙。自己选吧。”向文杰追在他后面,跟着上楼,“陈哥,你这是压榨啊!”玩笑过后,两人开了灯,坐在各自的书桌前埋头工作。期间,向文杰去楼下澡堂洗了个澡。陈竹青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随手从抽屉里抽出本小说转换心情。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说《孤岛奇案》。这本书舒安去市图书馆借了两次没借到,一直等着陈竹青读完借给她。这一年在外地忙工程,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闲下来,翻开这本书,才想起这事。书里夹了东西,他一打开就是上次读到的位置。作书签的是一张三人合影。拍摄于80年的夏天,在街心公园的人工湖桥边。原本是舒安和林素的双人合影,可林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非得拉着他一块。照片上中间的林素咧着嘴大笑,舒安勾着她的手臂,抿着嘴笑得很腼腆,而陈竹青嘴角微勾,斜靠在栏杆边,跟两人隔了一拳的距离。那天,他们这个‘组合’拍了好几张。相片洗出来后,陈竹青随意挑走了几张。反正舒安怎么拍怎么好看,就像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有几张没对焦准,把她的五官拍糊了,仍有种朦胧的美。陈竹青捏着那张相片,陷入沉思,心再次纠成一团。其实,在县教育局那次,并不是两人第一次重逢。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陈竹青被分回闽镇的规划局,那时候他一边忙着实习,一边还得回学校忙毕业设计的事,在闽镇和省城来回跑。陈竹青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去书店买新上架的小说。恢复高考的消息虽是十月公布的,但省城的消息毕竟更灵通一些,八月书店就推出了复习资料。虽然他不参加考试,但想试试水平,出于好奇随手买了一份。他回闽镇时,书店的资料早卖完了,有人就蹲在书店门口以高价偷着倒卖。也是在那时,他遇见了舒安。那次,陈竹青在小说区找书。她和同学一起去书店买复习资料。她们在门口和二道贩子讨价还价,声音略大。陈竹青好奇地抬眸,往那边瞧了眼。恰好就对上了她的眼眸。舒安穿了件藏青色的连衣裙,两条不长的麻花辫垂在肩边,本就偏白的皮肤被深色衣服一衬,显得有些憔悴。在一群女生中,她比其他人要高出一个头,身子却很单薄,窄肩细腰,好像风一吹就会倒。陈竹青觉得面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舒安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陈竹青觉得那就是舒安,但不敢肯定,毕竟有十年没见了,而且在内心深处,他不敢相信舒家会落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