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倦意阵阵袭来。钱宝儿的身子摇摇晃晃,一篇千字文读不到一半,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彻底不省人事了。倒头一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私塾里顿时鸦雀无声。少顷。只听得“噗嗤”一声轻笑,紧接着笑声如浪潮一般汹涌而来。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响亮,绕梁三日不绝,可是对那个睡得津津有味的人却一点影响都没有。她在梦里嘟囔着什么,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惊动她的美梦……钱宝儿恍恍惚惚的又做起了梦。梦里面,她不情不愿地被老头子给塞到学堂去,可是学堂的先生却说:“女儿家上什么私塾,我们这儿只收男娃。”老头子一怒之下赖着不走了,说,“你若是不收我们家宝儿,那就收我。”她被老头子的死皮赖脸惊呆了,当下就死活拽着他回家。路上还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老头子絮絮叨叨念了一路:“不是你自己说的在家里请先生无聊的么?我给你送去私塾还不好?要我说你这个小丫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家的闺女想请先生到家里都请不起呢,你可倒好……”“老头子你烦死了,年纪轻轻的迟早被你自己念老了。”她捂着耳朵往家跑,摆出不想听老头子念叨的架势。然而,她才不想告诉她爹那个不解风情的老头子知道,她想去私塾,是因为小胖子也没有在家请先生啊。小胖子那么胖,学堂的先生都收了,为什么就不收她呢?就因为她不是男孩子是女孩子么?女孩子哪里不如男了?后来,老头子每天都领着她去学堂静坐抗议先生不收她,任她死活拽都拽不走,坐了七日之后,学堂的先生终于缴械投降,一脸无奈地形容他们父女:“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放着家里舒舒服服不待,非要跟穷人挤什么私塾?”末了像是深有感触地叹道:“再有钱的人也抠门啊。”这话深觉有理,老头子可抠门了呢。但这根本不是重点。思及此,她和角落里很大一坨特别抢眼的小胖子对上了视线,心花怒放得不要不要的。先生怎么会懂,在家的话,她就不能天天看见小胖子了。虽然小胖子的脸有盘子那么大,可是小胖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啊。老头子说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受恩不报要遭天谴的。再说了,小胖子在私塾根本没朋友,她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呢。“小胖子,我们要一直很要好的对不对……课业你就帮我写了吧……”梦境里,她在学堂的座位是和小胖子挨在一起的,她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念着三字经,念着千字文,不知不觉就靠在小胖子身上睡着了。小胖子身上软乎乎的,暖暖的,很安全。她上课一听见先生讲课一听见别人读书就发困,于是,每一次的考试,都是带的小抄。最后,被先生罚的,一定都是两个人。李夫子手里拿着戒尺在桌子上狠狠拍下去,发出“嘭”的巨响,极有威严的道,“今日背不出来千字文不准回家!”还是小胖子板着脸带着她一句一句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她的眼皮子又睁不开了……“娘子,吃饭了。”有人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钱宝儿猛地醒过来,脱口而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师娘娘,已经下课了。”周围是孩子们的哄笑声。钱宝儿揉揉惺忪睡眼,眼前是一张张稚嫩童真的脸孔。孩子们正笑得合不拢嘴。毋庸置疑,嘲笑的对象是她没错。钱宝儿忽然有点囧。“孩子们都出去玩儿吧。师娘有先生看着呢。”宋景桓笑眯眯地和孩子们招呼了一声,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应和着,放下书本一窝蜂就涌了出去。孩童毕竟是孩童,心里头最惦念的,都是玩儿。转眼间,偌大课堂只余下宋景桓与钱宝儿两个人。“娘子,你从上课睡到了下课,倒是没忘了在梦里也念着千字文。”宋景桓蹲在她前面,凤眸堆满了宠溺的笑容,抬手就在她头上揉了揉,“你瞧你,发髻都乱了。”说着顺手便将她的发簪给拔了下来。一头青丝流泻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宋景桓抬手便将挡住她面容的发丝塞到了她耳后去。他的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习以为常一般。钱宝儿脸上不禁一热,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故作凶恶的道:“书呆子,你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