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夫人抬了抬扇子,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又含笑问道:“大娘这么急着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瞒太夫人,近来确有一事令家中颇有些困扰。”陶云蔚故作难色地道,“恐怕还只有太夫人才能出面调解一二。”崔太夫人原本以为她是为了陶伯璋的举荐名额而来,但此时听着又觉得不像,心下不免泛起些疑惑来,顿了顿,方问道:“是什么事?”“这……”陶云蔚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左右,“此事涉及他人名誉,还请太夫人能留我私话。”崔太夫人示意了管嬷嬷一眼,后者即带头屏退了室内侍者,又让莲追、莲华守在门外,末了方独自返了回来。“你说吧。”崔太夫人道。“太夫人不是外人,云蔚也就不怕与您直言了。”陶云蔚面露苦恼地道,“实不相瞒,家父听徐老爷的意思,似是想要与我们家结亲。原本他也觉得徐大姑娘与我长兄应是天作之合,特找了我去商量好促成此事,谁知又被那日徐大姑娘生辰宴上发生的意外给耽搁了,我本寻思那就索性等大宗学选录的事定了再说,也免得徐老爷失望,可也不晓得是那宴席上的‘意外’吓着了人,还是温七姑娘的病情惊着了谁,我这两日竟偶然听说了不少关于徐大姑娘家中的事——也不知她那位庶妹的伤情如今好些了么?听来实在令人遗憾。”崔太夫人摇扇的手慢慢停了下来。陶云蔚说到这儿,好似还为难地朝她看了一眼:“原本我并不该议论别人家事,只是我阿娘走得早,阿爹拉扯我们五个长大不易,家里头也没有别的奢望,只要一家人平安和顺就是。只我听着徐家那些事,觉得徐大姑娘的命格怕是有些太过贵盛,我们这样的门户恐怕承受不起。原本阿爹是要直接上门去与徐老爷说的,但我想着这事徐家也未曾捅破,不过是徐大姑娘主动热情了些,我们这样一说岂不显得人家上赶着?自是十分不妥。”她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言,只静静望向对方,等着。崔太夫人端起面前的茶盏浅啜了一口。“此事我会看着与她母亲说。”言罢,她又若无其事地问道,“还有别的事么?”陶云蔚起身礼道:“太夫人能替陶家解此难题已令云蔚十分感激,岂能再有它求。”言罢,她恭恭敬敬地便告了辞。少顷,崔太夫人“啪”地一声将扇子拍在了茶案上。管嬷嬷正要开口劝慰,对方已皱着眉头冷怒道:“徐家那个蠢货,若有陶云蔚的一半,此事也该办成了!”“太夫人莫要生气,想来陶大姑娘是因生辰宴上的事还气恨罢了。”管嬷嬷劝道,“要不此事还是让宗主出个面?就将那举荐名额直接给了陶家大郎,再直言想要做这个媒,陶家老爷必是不好拒绝,到那时陶大姑娘又插不进手来,事情也就这么定了。”崔太夫人摆了摆手:“陶云蔚今日来把话与我挑明了说,你当是为何?就是要我们崔家不再能插得手去——否则那就真成了我们明知徐氏女德行有亏还要强人婚娶。若我估的没错,她在来崔园之前应该已经去过温家了。陶家这回宁肯丢了陶伯璋的名额不要,就是要同我说,他们的底线在那里。”“她便是知道,我不可能拿崔家的名声去成全徐家那个蠢货。”她冷冷说道。“就这样吧。”崔太夫人没好气地道,“你去与徐家传个话,此事就此作罢。”管嬷嬷即应了声喏,转身便去。愤怒徐家得知陶伯璋落选之后,其实心情颇为复杂,但相比起对他这个人的那么一点失望,更多的却还是松了口气。尤其是当徐大姑娘得知陶伯珪反而入了选之后,她几乎便能肯定这是崔太夫人的制衡之策,然而还不等她因陶家即将主动而高兴,崔园那边竟是突然来了消息:崔太夫人示意徐家放弃与陶家联姻的打算。这下不仅是她,徐家所有人都懵了。福安堂那边也没瞒着,直接就把原因也透了给他们知道,徐家人这才晓得原来陶家大姑娘不知从哪里已将徐大姑娘的旧事给摸清楚了,摸清楚了还不算,人家竟就直接找到了崔太夫人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受不起她这尊大佛。崔家自是再无可能劝婚。话里话外都表示出了崔太夫人的不满,摆明了就是在说徐家自己坏了事情。徐老爷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有人不停在往自己脸上扇巴掌——陶家这是宁肯撂了陶伯璋的前途不要,也不肯迎徐氏女入门啊!且陶云蔚这般做法,根本就是连机会都不给徐家留,就差把他们徐家上赶着想骗婚这句甩在台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