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池伊伊。”陆以恒颔首,说:“介意和我聊聊吗?”今天是池伊伊第二回见到陆竞他爸,上回在老宅外匆匆一面,他和陆竞两人剑拔弩张的,加上他上位者的身份,她之前一直以为他一定是个极不好相与的人,但今天,他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寻常长辈,不给人一点压迫感。池伊伊稍稍放松了些,她清了清嗓,问道:“我是喊你陆总还是陆叔叔?”陆以恒愣了下,旋即笑了,“不用太见外。”他指了下沙发,示意道:“坐。”池伊伊落座后,陆以恒从兜里拿出一盒烟问:“介意我点一支烟吗?”池伊伊摇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烟盒上,说:“陆竞也喜欢抽这款烟。”陆以恒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了,“他第一次抽烟就是偷偷拿的我放在书房的烟,他还以为我没发现。”池伊伊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有点纳罕,她几回听陆竞提起他爸都是埋怨不耐甚至怨恨的,所以她一直以为陆以恒是个专制独裁的父亲,但今天一看,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和陆竞说的不一样?”池伊伊回过神,心想商人的眼睛就是厉害,看一眼就能猜到别人的想法。“我在想,你和陆竞的关系也不是一直这么不好。”池伊伊说得很直白,陆以恒怔了下,看她的眼神更是变得意味深长。“他小时候和我还是很亲近的。”陆以恒吸了口烟,眼神忽的深邃起来,“他母亲生病离世后,他一直记恨于我,他信了他母亲的话,怀疑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以为我是为了沈家的背景才娶的她。”“你没有?”“当然没有。”陆以恒拧紧眉头,声调一沉,“那几年正是我事业最紧要的时候,我疏忽了家庭,也没察觉到瑾瑜的状态不对,只当她不信任我,没想到她最后——”池伊伊怔然,“你不和陆竞解释吗?”“他只会当我在狡辩罢了。”陆以恒表情沉痛,阖了下眼,忽有些疲惫,“他母亲的死我有很大责任,他怪我,也没错。”“但是错是错,误会是误会,你不和他解释,他就会永远误解你,你们的关系就会一直这样……你想他记恨你一辈子吗?”池伊伊直言不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觉得你是拿他的恨来惩罚你自己,但是你想过没有,记恨你,陆竞心里也不一定好受,毕竟……你是他的爸爸。”陆以恒似被打动,他眼神感伤,神情有些许恍惚。沉默半晌,他摇了下头,几不可察地叹一口气:“罢了,我和他这些年父不父子不子的,不是一下子就能和解的……我今天也不是想在你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池伊伊抿了下唇,直接问:“你反对陆竞和我在一起?”陆以恒挑了下眉,“我从不干涉他的私生活。”池伊伊眨了下眼,说出心里的想法,“我以为你看不上我,觉得陆竞应该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最好对你的公司有帮助的。”陆以恒失笑,“我是个失败的丈夫、父亲,但却是个成功的商人,我的事业现在还不错,至少没到要卖儿子的地步。”“那你……”陆以恒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陆竞高中毕业后,我让他去国外学管理,他没听我的,自己报了土木,毕业后宁愿在工地当个小工程师也不肯去公司帮忙,他对我成见太深,连前程都不要了。”池伊伊听他这么说,立刻反驳:“他不是不要前程,他是不要别人给他的前程,就算你们之间没有误会,他也会想要靠自己。”“自己挣前程没他想得那么容易,他现在是还没吃到苦头。”池伊伊算是明白陆竞他爸是要和她聊什么了,她心想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不过才见第二回,他就想让她帮着劝陆竞。“我是站在陆竞这边的。”池伊伊不卑不亢地表明立场。陆以恒抽烟的动作一顿,看着她沉敛道:“我以为你会想要他接手我的公司,这对你们都好。”池伊伊抿了下唇,问:“你看过陆竞在工地工作的样子吗?”陆以恒缄默。池伊伊说:“我看过。”“工地环境不好,工作累又危险,还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陆竞不是没吃到苦头,但他没后悔过,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能做到,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也能做到。”池伊伊难得郑重。陆以恒失语,他没想到池伊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毫不客气却又有一种质朴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