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雨钻进树屋,像小狗钻进狗屋一样。聂经平也钻进去。那是她六岁时建成的树屋,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飞快,南舒雨的头顶抵着屋顶,聂经平和她差不多高。她说:“给你看这个。”她掏出毛绒玩具,大小姐出人意料有着极其普通的喜好。她说:“我来当它的妈妈,你是它的爸爸。”南舒雨很擅长命令别人,明明出自亲戚甚至有爵位的家族,聂经平却谦和有礼得多。他被塞了毛绒玩具。他们玩了过家家的游戏,南舒雨假装的妈妈整天整天地打商务电话,聂经平则一个劲地举办派对。然后他们躺在树屋里,南舒雨说:“我好喜欢树屋啊,跟树上的男爵一样。”“所以你才装了秋千吗?”他问她。他们是充满矛盾的存在,虽然是孩子,却又会读些完全不符合他们这个年纪的著作。就算囫囵吞枣,不理解内涵,他们也还是会读,可能是家庭教师推荐,又或许是在大人聊天时偶然听到过。他们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南舒雨被不轻不重数落了两句,聂经平的父亲也只笑了几下。没过多久,他们就知道了自己要和对方结婚。十几岁的时候,他们两家人一起聚餐。聂经平本来就是个讨喜的孩子,长大后又异乎寻常的懂事,在南家风评很好。他留宿在南舒雨家,她带他去看她新从拍卖会上买来的艺术品。家里人耳濡目染,聂经平这方面眼光比她好很多,但几乎从不反驳她的决定。他总说这个好,那个好,称赞说:“不愧是你!”南舒雨心满意足,转头把这些东西抛之脑后。换衣服时,帮佣偷偷给南舒雨塞了确保男女交往的计生用品。不可否认,身边认识的人大概率经历得比大陆孩子早,但她其实根本没那种想法。南舒雨读过一篇论文,大意是说节食人士性-欲会低于自由饮食者。她那时候已经换了牙,对吃穿用度也严苛到变态,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愿意,总而言之,她对这档子事没兴趣。但或许他有呢?她不知道,于是在晚上问了他。聂经平摇了摇头,镇定地说:“我没有这种想法。”她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一起看起了图册。南舒雨偷偷从父亲柜子里拿了葡萄酒,用使坏的笑容倒进玻璃杯。聂经平有点愣住了:“这不好吧?”南舒雨便板起脸来,凶巴巴地嘲笑他:“那你去告状啊?”她喝了酒,脸微微发烫,心情也像氢气球一样好。南舒雨站在床上,用力地向上跳。“你也过来!”她不讲理地说。聂经平准备脱鞋,却被她喝止了。“磨磨叽叽的!”她伸手抓住他,硬把他往床上带。他们把床当成蹦床,两个人上上下下地跳着。南舒雨放声大笑,聂经平非常僵硬,她故意把他踢倒,然后筋疲力尽地睡着。聂经平给她盖上被子,对她说了晚安。第一次倦怠期大概是在初中时来临的。他们关系冷却,但还没到分开的地步,正因有些生疏,不偏不倚营造出冷淡的氛围,反而凸显出少年夫妻的魅力。尤其针对同胞,他们可谓是顶尖的人脉。而在那时候,他们也不再封闭于与对方交心,同一时间地拓宽圈子。聂经平交到的朋友是秦伶恬的弟弟,一名地位尴尬的私生子。南舒雨认识的人更多,却都是些泛泛之交。秦伶忠和聂经平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油画,比如展会。男生聊得很开心,南舒雨气冲冲地吃午餐,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她疾驰而去,聂经平追出来。他们虽然不是情侣关系,但比那更亲密。他说:“舒雨。”没有起伏,满是安慰与心爱。她分明刹住车,可还要别过脸,一副不想面对他的姿态。要是真不想交流,走掉就好了,这时候停下就是答案。“我准备了一件节日礼物送给你。提前一点可以吗?”他特地暂且搁置她不想听的话题,转而绕到她关心的事情上。“拿开!我不要!”她嘴巴上是这么说的。聂经平拿出她喜欢的乐队已绝版的唱片,南舒雨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只在某家中古店看到过非卖品。“聂经平!”她整个人都诧异了,一字一顿喊出他的名字,随即难以自持地拥抱他。她太喜欢了。进入高中,聂经平的分数能轻轻松松考上理想大学,南舒雨自知很难,最保险的途径是学校里的保送奖。在此之前,成绩还要再提升一些。南舒雨和聂经平是前后桌,她把椅子往后挪,微微掀起发尾,让头发落到他课桌上。聂经平把平板电脑支架推到一边,手肘压住桌面,靠过来听她说话。南舒雨说:“教我学习吧。”